殊途同歸的悲劇

Limpidezza樂章拉開了第一場劇的帷幕，你似乎能夠聞到南方特有的乾燥氣息。廣場上的孩子們嬉笑打鬧，彷彿生活從來就該這般輕鬆歡快。年輕的小伙子們翹首等候吉普賽姑娘們放工，但所有人目光的焦點似乎只有一個：那就是卡門。

於是，你看到她唱著哈巴聶拉來了：先是小調，隨即是大調；那骯髒的大擺裙上野花怒放，廉價的鐲子在手腕上叮噹作響；你看到她挑撥離間、偷盜行竊、合謀殺人，一言不合便用刀在人臉上畫十字；你看到她的慾望膨脹、咄咄逼人，用她野性而狡黠、危險而詭譎的迷人姿色挑逗著每一個男人，甘當他們的獵物，再成為他們的陷阱；你看到一朵狂放不羈的「惡之花」在蒼白而虛偽的文明社會的對立面上，兀自開出離經叛道的花朵，在誘人一嗅香澤之際，無情地將之引向死亡的深淵……

雖然這部電影是由比才的歌劇《卡門》改編而來，但它的原創靈感也依導演自身的性格獲得重生。如此，緣起於西班牙傳統音樂及舞蹈的創作起源，讓一切隱藏在梅里美原著小說文字底下的戲劇張力、情慾刻畫及情緒的爆發從法國小說中出走來，重返西班牙的艷陽下。

電影講述的是愛情，但又不僅僅是在講愛情。通過愛情，它道出了感性生命的不可預測與劍拔弩張，也道出了人生命運的乖戾、盲目和無情。卡門的世界自始至終被奪目詭媚的紅色充熾著，那是太陽不顧一切撞向懸崖、把天空染映的一片血紅。她的妖冶、狂放、熱情和堅決內向噴張。她全身的感官性魔力，幾乎「本能地」召喚命運的分崩離析——它來得短暫、突然、不求諒解，那是對一種更為南方、棕黑、燒灼生命的無能為力。

還有愛情，被暴曬在荒漠中的愛情——這比死更冷的東西。正如影片最後，何塞殺死愛人也無法把愛溶入自己的生命。如此尖銳，就像愛情諷刺性的核心。是愛情抄襲了死亡，還是死亡謀殺了愛情？作為一種詭異的命運、一種不能承受的災難，這二者從來都是相剋相生，來去得令人措手不及、不容抗拒。由此看來，沒有人是自己的倖存者，卡門是所有慾望染指的殊途同歸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