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得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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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若是老了，便不會做夢了罷。
        做夢的年紀，應該是無限憧憬，跌跌撞撞在所不惜的。我想，人大概都要有過那麼幾次知其不可而為之的經歷。就像滄海，就像行雲。
        我翻著泛黃的舊夢，把著臨風臨雨的窗，迷迷糊糊覺得睏倦了。我懷念過的那些故事，那些淒楚的畫卷，不時地浮現在記憶的下游，我也曾像她一樣義無反顧，能為心中美麗的愛情犧牲一切；我也曾像她一樣，期許著那個人騰雲駕霧而來；我更曾像他一樣，輾轉，流離，才看清自己的心……
        十數年過去了，原來當我開始懂了，我的心也就開始老了。
        【問君夢裡幾徘徊，一行落花一行春。】
        落花染香了夢，就像夢催落了花。
        其實有時覺得一切都是無窮盡的輪迴，就像他從大膽妄為、狂傲自恃的孫悟空，變成了山賊大王至尊寶。有沒有想過，假如一切都是輪迴的話，那麼我們的生，也許就失去了意義。
        是不是一切偉大的、自傲的、不俗的人，都是來自渺小的、卑微的、平凡的人？或者說是一切偉大的、自傲的、不俗的人最後都會變回渺小的、卑微的、平凡的？
        我不知道……
        還記得你是怎麼開始接觸夢幻的嗎？那個穿插著電影《大話西遊》人物、場景的遊戲，是不是也曾是你年輕歲月的最好寫照？
        一個故事的開始總是另一個故事的結束，一段歲月的起點總是另一端年華的終點。
        當他踏上至尊寶的生命里程，是不是就意味著孫悟空的死？
        至尊寶是好的。
        無憂無慮，平凡善良，世故單純。
        最重要的是，這樣一個男人，不知道什麼是宿命，什麼是註定。
        那時，他是至尊寶，至尊寶深深愛著白晶晶，他的晶晶姑娘。
        所以他愛了，簡簡單單明明了了地陷入了愛情。他遠遠地看著那個玉面女子，高傲嫵媚，卻又冷若冰霜的模樣讓他悄然不覺地迷戀。那個女子，又何嘗是冷漠，就像歷經太多傷懷太多苦澀的歲月，最終只變成了眼底的冰，將自己與外世相分割。可這中沉默的眼色，卻是致命的誘惑，誘惑著「少不更事」的至尊寶。
        他大抵不懂這個女子，這個春色盎然，媚眼如絲的女子，心底立著怎樣一座城。
        她有時狡黠而暴戾，寒光四射，讓人無法逼近。那種狂怒的情緒里，是不是也摻雜著一許怨恨，一許迷亂。
        她有時軟弱，想要流幾行淚便倒在某個懷裡，因著某種錯覺，忘卻某種憂愁。
        她就是這樣，也許有點看不透。
        但其實又執著得很簡單。
        她倒在懸崖邊，手心滿是暗藍的鮮血，她輕笑著說：「我遇見了一個和你很像的人。」
        月光寶盒能不能救回她？
        還是救了她卻讓她再度陷入無盡的等待與苦楚？
        斷龍石落下，晶晶說：「至尊寶，來世再見。」
        那時，他不懂得，她白晶晶，深深愛著孫悟空，那隻死猴子。
        他終於透過白光，波若波羅密，月光寶盒，他卻透不過不可逆轉的結局，透不過斷龍石，透不過情人的心。
        更透不過命運。
        所以，睜開眼，他看到她。
        而他，也不再是他。
        他遇見那個讓他變成孫悟空的紫霞仙子，她回過頭，微微一笑，眼角眉梢，滿是春風得意。最初，全世界都彷彿是屬於她的。她一抬手，便有了盤絲洞。她再一抬手，便有了三顆痣。便有了孫悟空。
        那個叫紫霞的姑娘，率真勇敢的姑娘，她說，飛蛾就那麼傻，明知道會受傷。
        「上天既然安排他能拔出我的紫青寶劍，他一定是個不平凡的人，錯不了！我知道有一天他會在一個萬眾矚目的情況下出現，身披金甲聖衣，腳踏七色雲彩來娶我！」
        那時，紫霞仙子愛上了拔出她寶劍的男子，愛上了至尊寶。
        可他卻一直在騙，一直在逃，他以為他是至尊寶，他以為他愛白晶晶。可他不知道她在他心裡流下一滴淚，他不知道他在夢裡只呼喚著她，更不知道他愛上了那個給他痣的女孩子，直到他變回了桀驁不馴的孫悟空。
        愛情這種東西，總是事與願違，才愈發顯得美麗。
        故事不停止地講著，講了五百年也不嫌累。
        於是晶晶看著那顆椰子，低聲道：「他最愛的人是不是我啊？」
        晶晶為什麼沒有流淚？那顆椰子有力地跳動，通知她這裡有滴淚，這裡住著一個女孩子，那個不是你。晶晶沒有流淚，彷彿愛情什麼的不屬於她，是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她還是被等待美麗了的白晶晶，我們的白洞主，我們的師傅，盤絲洞最美麗的傳說，因著這種淒涼和孤傲而永遠流傳了罷。
        她懂了。那麼他呢？
        當觀音的畫像飄至眼前，聲音飄渺，水霧瀰漫。
        戴上那個金箍。
        他也懂了罷。
        他變回了桀驁不馴的孫悟空，卻愛上了那個給他痣、讓他騙、為他哭的女孩子。
        那時，他又是孫悟空，孫悟空深深愛著紫霞仙子。
        於是阿，故事就這樣了。
        他們各自愛著，各自追尋抑或等待著，可結局卻看不清楚。還好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滄海，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所以，還好，每個人都有他的滄海，就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西遊夢。
        無論夢著的是義無反顧的年輕歲月，還是唸唸不忘的舊日情緣，有些念想，總是好的。
        我想花兒總是要落的，夢也終歸要醒。醒來再一嗅花香，道一句珍重。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