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給懂的人看

電影的英文名字是《Claustrophobia》，即幽閉恐懼症。

這部電影看了好多遍，國語版的幾遍，粵語版的幾遍。為什麼叫這個名字，我想了很久才想明白。「幽閉恐懼症是對封閉空間的一種焦慮症。幽閉恐懼症患者在某些情況下，例如電梯、車箱或機艙內，可能發生恐慌癥狀，或者害怕會發生恐慌癥狀。」電影的幾個場景還真很切題。電梯、辦公室、車內、餐廳……所謂恐懼，其實是四目相對時的尷尬，那種欲訴還休的煎熬。

電影的故事太簡單，在一家公司的市場部，一個部門主管和四個職員。市儈尖刻的球叔、時尚膚淺的珠珠、小氣內向的小松，還有主人公，大方細心的阿佩、飽受家庭和職場的壓力卻仍然溫文爾雅的湯少。老闆為了省錢租了離市區很遠的寫字樓，而且工作很辛苦，經常要加班，所以五個人每天都搭湯少的順風車上下班。或許就是因為這樣的朝夕相處，阿佩和湯少開始互相吸引……

但湯少是結了婚的，所以這樣的故事註定沒有結局，既然沒有結局，不妨在故事的開始就向觀眾交代結局。湯少想讓阿佩跳槽到另一家公司，理由是冠冕堂皇的，希望阿佩能有更好的發展，但阿佩固執地認為這是湯少因為無力再面對她而找的藉口。兩個人的拉鋸在一瞬間達到了高潮，湯少的一句「我想你好」完全粉碎了阿佩的心理防線。但是幸好沒有，湯少的電話鈴聲響起，提醒女主角也是提醒觀眾，這個男人身不由己！

岸西的膽子真大，倒敘是電影中慣用的表現手法，可我從沒見過就這麼一倒到底的。嗯，如果電影按時間順序來敘事，或許到最後換來的是觀眾的一聲嘆息，但正是因為它採用了倒敘的方式，所以看完之後才會仔細地再去將每一個場景串聯起來，才會若有所思。

最喜歡的場景是，六個月前，整個部門去應酬，湯少喝多了酒，為了躲開警察的盤問，阿佩替他開車，而他自己卻在車上睡著了。阿佩把車停在自己小區的門口，車外是走失的狗，玩滑板的孩子。阿佩就那樣靜靜地注視著湯少，整個空間突然溢滿了甜膩，令人眩暈，開始溫暖略有寒意的夜晚，沒有人來打擾這份溫暖，只有滑板偶爾划過的聲音。阿佩開始對著迷醉的湯少自言自語，最後把頭深深埋進方向盤裡面，喃喃道：「怕你知道又很想你知道」。如果你也這樣喜歡過一個人，你能體會她內心的痛。

阿佩最終還是沒能管住自己，八號風球來的那天，她頂風冒雨跑到碼頭，或許只是為了遠遠地看湯少一眼，但是她最終等來的是，湯少的車從她身邊擦身而過，而她自己渾身濕透坐在計程車里，所以她絕望地跑入雨中，望著車子遠去的方向，欲哭無淚。她在最落魄最不安的時候，想到的是一遍又一遍撥打湯少的電話，雖然她知道她打不通，雖然她知道即使打通也不曉得說什麼，雖然她知道即使說了也沒有結局，過客畢竟只是過客。

曖昧不是哪一個人的專利，電影裡還有一對曖昧的男女，珠珠和小松，小松把自己放在最卑微的角落，無奈地忍受珠珠的任性自私肆意妄為。所以他們的曖昧不美。阿佩可以為了湯少風吹雨打，但只是在自己的世界裡，曖昧已經是卑微的了，難道還要讓對方也鄙薄自己的卑微嗎？

當身處鋼筋混凝土之中的都市人開始厭惡速食愛情的淺薄，曖昧成了生活中不可或缺的調味品，每個人都有可能成為阿佩，你說呢？

就電影本身而言，能把這樣一個故事拍成電影已屬不易了。最棒的是演員！這種對白不多的戲碼林嘉欣演來卻是遊刃有餘，和男主角鄭伊健比起來，林嘉欣是太精緻的一個演員。本來不太喜歡她，因為不喜歡《男人四十》中那個張牙舞爪的女學生，更不喜歡《愛呼2》裡那個神經兮兮的剩女。在《親密》中，她的眼神、動作，甚至服裝都喜歡。至於男演員，鄭伊健的氣質倒是挺符合這個角色，我曾經思考，現今的香港男演員中還有沒有誰能夠代替他來出演湯少，可是能這樣不溫不火的確實太少，方中信又太老。

曾經很不喜歡看配音的電影和電視劇，但是這部《親密》的國語配音卻讓台詞顯得很有張力，林嘉欣從頭到尾溫吞水一般的語調更襯出這個角色的不卑不亢，而鄭伊健的配音真是好聽。

這樣的電影總有很精彩的宣傳語。「一個凝視，一聲淺笑，一句天氣冷了。你的呼吸，你的模樣。我的沉默，我的緊張。難道我們之間，只是想像一場。」當然，也是寫給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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