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與爛尾

    對《趙氏孤兒》我挺期待的，尤其是有一次看到陳凱歌談這部電影的時候提到傳統文化裡的「士」，覺得這個電影會在巨大的悲劇里透著厚重的正氣。這樣一個故事，不管是表現傳統的「忠義」，還是更為現代的「人性」，或是希臘神話裡宿命式的悲劇，各種角度都能搞出一個很牛的片子，或令人慷慨擊節，或使人沉思慨嘆，絕不應該平淡。電影現在這個樣子說不上爛，130分鐘在電影院裡過得比較輕鬆，也能值回票價，但它也很少能真的打動人。觀眾來了，看了，走了，很少會再想起它，不得不說很遺憾。

    造成這種局面，主題的缺失是很重要的原因，導演講了一個故事，卻沒想清楚到底想表達什麼。電影的商業屬性早就超過了其藝術屬性的重要性，作為消費者，對或明或暗的價值觀灌輸、喋喋不休的教化出於本能的反感。但作為一種表達方式，如果影像和聲音背後真的什麼都沒有，只是無腦的感官刺激，無疑也會令觀眾失去興趣，尤其是這樣一部厚重歷史感的悲劇。當然，陳凱歌導演是一個文人，知識分子，面對一部打上自己名字的作品，他不妨放棄表達與思考，但是在這裡，只能理解為他想的太多太雜結果什麼都沒講出來，或是面對大眾的眼光迷失在「說想說的」和「說你想看的」之間。總而言之，在驚心動魄的「政變滅門除根」展示其寶刀未老的功力之後，陳導的思緒不是亂了就是沒了。片子也因而晦暗了，最終爛尾了。

    客觀而言，片子前三分之一，也就是程嬰投屠岸賈門下之前，真的不錯，節奏把握的好，鏡頭運用也很精彩，很見敘事水平。可從那之後，人物卻漸漸模糊了：前後判若兩人的屠岸賈、莫名其妙的韓厥、性格突變的程勃（趙武）、還有那個永遠猶疑不定的主人公程嬰。作為歷史洪流裡的小人物，程嬰當然有權利猶疑不定，但在這裡顯示出的卻不是他性格的弱點，而是影片整體的晦暗不明。在海報里有這麼一句話「最狠的復仇不是殺人，而是殺心」，又提到人心了，不由得令人心頭一顫。程嬰有很多殺人的機會都放棄了，他想要的是殺心；可又執著的想要程勃一劍砍了屠岸賈。他想要程勃復仇，可也鬧不清是趙家的仇還是程家的仇，支配他忍辱負重的是私情還是大義。他對程勃很愛護，可又讓他與最大的仇人打小親近產生感情，支配他的恨只是對屠岸賈還是包括程勃。大義與私情、道德與人性；文藝與通俗、菁英與大眾，種種對立衝突混在一起亂成一鍋粥。雖然只是衝突無需解答也可以很好的承擔本片主題的重任，但在這裡這些衝突不是展示得太多太亂，而是太少太淺太晦暗。你說導演是繞暈了，還是無語了。

    於是就爛尾了，從小孩兒知道母親死於義父之手開始，義無反顧自暴自棄的滑下去了。程嬰暈著、程勃突變著、韓厥打醬油著，屠岸賈稍正常又和前文大異。誰也不知道唱的什麼戲，渾渾噩噩的人稀里糊塗的就把戲給唱完了。人終於都死了，還好就在人死的時候打住了，沒有寫程勃變身趙武之後的輝煌。按說這片也沒有牽扯到意識形態等敏感問題，真不知陳導怎麼就是堅持不住呢，難不成真是年紀大了就像《劍雨》里說的，不行了？

    葛大爺的年末三大片看了一部了，有遺憾不後悔。非誠勿擾2沒啥興趣，等著子彈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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