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孤兒從弒父變成罐頭

當你從《趙氏孤兒》營造的氣氛中走出來的時候，難免要問自己一句：這就是那個排出過《霸王別姬》的陳凱歌？

不說劇情之中的種種不合理之處，單說戰匈奴的那場重要戲碼，對情節推動有著至關重要情節的一場戲，陳凱歌拍的活像探索頻道在小樹林裡找一幫古代戰爭票友拍的場景復原，假如真不是導演的問題，這得多緊巴的預算，才能搞成這麼打群架的效果？

只需要看過這一場戲，你就不必再為陳凱歌糾結了，他對電影、甚至鏡頭的把握能力，真的也就只能拍拍霸王防脫。一個眾人皆知的秘密是，拍《霸王別姬》時他爹陳懷皚還在，老頭一直在手把手的指導著，有個如此李剛的爹，留下這樣的一筆遺產，陳凱歌可以躺著《霸王別姬》上吃一輩子老闆，當一輩子電影富二代了。

這也就是陳凱歌一輩子的痛，在外人看來，他現在做的是超越自己，大概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超越誰。

顯然，陳凱歌看重的，不是《趙氏孤兒》自元代就傳承下來的忠義和復仇的主題，他已經在公開場合多次以各種理由推翻了這兩個主題。當然，拋下一個從元代起磨合了多少代人的劇情另支一攤的效果，就是你現在看到的在邏輯上充滿硬傷的《趙氏孤兒》，以及基情無限的中老年雌雄同教育思辨片。

可以確信的是，既然普通觀眾也能看到這樣的問題，作為資深從業人員，陳凱歌不會看不出來。一個合理的解釋是，陳凱歌根本性的修改了《趙氏孤兒》的核心，將復仇故事，變成了通過「弒父」主題來進行成人禮的青少年成長篇。

如果將其中的孤兒代換為陳凱歌本人，很多問題就會迎刃而解。一個眾所周知的事實是，陳凱歌曾經當眾「革」過父親的「命」，這是他一生最悔恨的地方，同時，在他父親的一手幫助下成功的《霸王別姬》，又讓他充滿了複雜的情感；而陳凱歌這代人，他們的精神之父，不說你也知道的。

於是，在《趙氏孤兒》里，陳凱歌所關注的，不是復仇，而是為趙孤提供生命的程嬰，以及在精神上指導其成長的屠岸賈，兩人之間的趙孤精神的爭奪。所以在這裡，所有人的都變得面目模糊起來，原本中乾淨俐落的線索，也在這樣一個全新的命題框架下，變得無比的混亂和糾結。在這樣的情節之後，是一個痛苦不能自拔的陳凱歌，他既對自己的惡而對身體之父充滿了悔恨，又對生父如影隨形的跟隨（《霸王別姬》）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但他又不願意對精神之父的善惡進行判斷，所以你才會看到一個那麼邏輯混亂的趙孤。

「弒父成長」是一個文化母題，就連《哈利波特》其實也是在完成這樣的過程。不同的是，陳凱歌手下的趙孤在面臨著精神和倫理的雙重糾結時，選擇的是乾脆把兩個「父親」都一刀解決掉。於是，你在影片中看到的趙氏孤兒是一個完全受本能驅使的角色，他覺得你是為他好，就可以不需要任何過度的刺向你的敵人，甚至可以不為任何一個「父親」的死掉一滴眼淚，這應該是陳凱歌他們那代人最真實的心理。

不幸的是，以陳凱歌的能力，無法重新建構這樣的故事，他選擇的是把原本的《趙氏孤兒》壓縮在自己的思想罐頭盒裡，最終把影片做成了一罐速食的午餐肉罐頭。

如果比喻有效地話，我們到可以用一個惡毒的腦筋急轉彎來表述《趙氏孤兒》：假設本片的情感糾結是一條游弋著專食某部位食人魚的河流，葛優、王學圻、黃曉明三個赤條條的「父親」帶著陳凱歌這個罐頭盒過河，你猜他們是怎麼過去的？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