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孤兒》：還原人性還是褻瀆崇高？

(blog.sina.com.cn/gallent)

      近年來，「揭露人性」、「還原人性」成了影視界的時髦詞彙，成了某一類作品的「深刻命題」，一旦「揭露人性」，這電影立刻就有深度了，立刻就非同凡響了，其中的代表作如《色戒》、《我的團長我的團》等。後者影響力有限且按下不提，就說《色戒》，其劇情的核心邏輯就是高尚的革命女青年受反動分子強姦又因革命任務在身不得不委曲求全，進而發展為真心相愛，到最後竟為一枚戒指的愛情攻勢背叛革命戰友搞到身敗名裂，其核心意涵也是清晰的：私慾往往大過理想。以此電影為代表，近年來這一類作品的核心思想就是把人的自私、怯懦統統揭露出來，然後告訴觀眾：這就是人性，深刻吧？言下之意，人性無非是自私、怯懦種種而已。這些所謂「揭露」和「還原」，還不如說是侮辱和自卑。

    現下陳凱歌也加入這一陣營，把一個震懾古今、感人肺腑的英雄史詩拍成了又一部「還原人性」之作。其實陳凱歌從霸王別姬後就一路慘敗，無極和梅蘭芳更被人罵得體無完膚，所以本人對這部電影原先就沒什麼期待，認定必是垃圾無疑。沒有想到的是，這片居然可以垃圾到這種程度，居然可以把程嬰拍成如此一個凡夫俗子，居然可以讓趙氏孤兒認賊作父，就為了去拍最後殺屠岸賈的那一點點糾結。這不但是對所謂人性的扭曲，更是對英雄人物、對我中華民族偉大精神傳統的胡編亂造和無恥污衊。

    趙氏孤兒之所以感人至深，因為這個故事有著清晰的善惡背景，有著英雄超越凡人的大忠大義。我取後人對《史記》的複述，先還原一下這個故事的真實面貌：

    「晉景公年間，奸臣屠岸賈欲除忠烈名門趙氏。他率兵將趙家團團圍住，殺掉了趙朔、趙同、趙括、趙嬰齊等全家老小。惟一漏網的是趙朔的妻子，她是晉成公的姐姐，肚子裡懷著孩子，躲藏在宮中。趙朔有個門客叫公孫杵臼，還有一個好友叫程嬰。趙朔死後，兩個人聚到了一起。公孫杵臼質問程嬰：「你為什麼苟且偷生？」程嬰說：「趙朔之妻正在懷孕，若生下來是個男的，就把他撫養成人，報仇血恨，若是個女的，我就徹底失望了，只好以死報答趙氏知遇之恩。」不久，趙妻就分娩了，在宮中生下個男孩。屠岸賈聞之，帶人到宮中來搜索，沒有找到趙氏母子的藏身之處。母子倆逃脫這次劫難後，程嬰對公孫杵臼說：「屠岸賈這次沒找到孩子，絕對不會罷休。你看怎麼辦？」公孫杵臼一腔血氣地問：「育孤與死，哪件事容易？」程嬰回答：「死容易，育孤當然難。」公孫杵臼：「 趙君生前待你最好，你去做最難的事情。讓我去做容易的事情——我先去死吧！」恰好程嬰家中也有一個正在襁褓中的嬰兒，程嬰含淚採取了調包之計，將自己的孩子抱上，與公孫杵臼一齊逃到了永濟境內的首陽山中。讓妻子帶著趙氏孤兒朝另一個方向逃去。屠岸賈聞之，率師來追。程嬰無奈只好從山中出來說：「程嬰不肖，無法保生趙氏孤兒。孩子反正也是死，屠岸將軍如能付我千金，我就告訴你孩子的藏身之處。屠岸賈答應了。程嬰領路，終於找到隱匿山中的公孫杵臼和嬰兒。

    「杵臼當著眾人的面，大罵程嬰，他一邊罵一邊佯裝乞求：「殺我可以，孩子是無辜的，請留下他一條活命吧！」眾人當然不允。程嬰眼睜睜地看著親生兒子和好友公孫杵臼死在亂刀之下。程嬰身負「忘恩負義，出賣朋友，殘害忠良」的「罵名」，偷出趙氏孤兒來到了山高谷深、僻靜荒蕪的盂山隱居起來。這一隱居就是十五年，就是這片人跡罕至的深山中，穿梭著一老一少的身影；就是這片世外桃源的泉林中，迴蕩著一老一少的對話；就是這片與世隔絕的溝谷中，積聚了一老一少的復仇力量。趙氏孤兒，終於長成了頂天立地的漢子。蒼天不負有心人，程嬰與趙武，在朝中韓厥的幫助下，裡應外合，滅掉了權臣屠岸賈。趙氏冤情大白於天下，程嬰忠義大白於天下，公孫杵臼忠烈大白於天下。最後的程嬰，並未品味勝利的美酒，十數年積聚的喪子之痛，喪君之痛，喪友之痛一併襲上心頭，程嬰自刎而死，趙武為此服孝三年。」

    這段膾炙人口的故事，其背後的深刻命題在於：生亦忠烈，死亦忠烈，有時死易生難。有人大義赴死，有人大義偷生，把死記在心裡，十數年後大仇得報，再以死告慰蒼靈。這不但是對中華民族大忠大義的完美闡釋，也是對人性中堅韌不屈、捨生取義的崇高讚頌。在這個故事中，趙氏的忠義與屠岸賈的奸邪是不共戴天，公孫杵臼犧牲自己是大義無私，程嬰不惜喪子之痛、十五年忍辱負重、最終赴生死之約是忠義兩全。如此感人至深的英雄故事，到了陳凱歌的所謂人性之作中，被扭曲成了不知所云的荒唐破爛！程嬰與趙氏幾無任何交情，居然堂而皇之接受了趙家唯一的骨血，然後完全被動地、盲目地走向了「平民英雄」的舞台，其間還讓忠烈之後認賊作父，上演一場殺賊還是留父的鬧劇，矯揉造作、胡編亂造、荒唐無恥。煌煌英烈成了趕鴨子上架，滅門深仇成了父子情長，說難聽的，真是對先人的侮辱。陳凱歌何不去拍一部日本鬼子強姦中國婦女，十幾年後兒子上戰場捨不得殺老子的「人性之作」呢？

    不知何日開始，此種歌頌平凡、倡揚庸劣、渲染自私、塗抹怯懦的價值觀成了影視界的一股潮流，好像貪生怕死、卑微懦弱是人性，捨生取義、英勇無畏就不是人性。好像為了一枚戒指出賣戰友、身敗名裂是人性，為了戰友不問生死、勇往直前就不是人性。好像數千年善惡鬥爭中中華民族前赴後繼、拋頭灑血的英雄都是超越人性的外星人，好像拍出了人性的平凡平庸就是看透人性、有藝術深度。陳凱歌想拍膽小鬼，有的是例子，為什麼非要跑來強姦趙氏孤兒呢？與陳凱歌類似的那些影視劇創作者， 去看看《集結號》，看看《風聲》，是不是就沒有人性了呢？人之為人所以貴，就在於高尚之處，否則直接看動物世界不就完了嗎？需要你們來宣揚和製造這些所謂的人性嗎？放過英雄們吧，中國人夠庸俗了，能記住幾個英雄不容易，真不知道有一天把關羽給你們拍，你們會拍出個什麼玩意來！

    陳凱歌，二流導演，別不謙虛了。全中國經濟過熱，大內密探零零狗這種垃圾中的垃圾都能過億，你真以為票房證明了你啊？世無英雄，使豎子成名。你這豆瓣6點幾分的「人性之作」，趁早別再侮辱我們的文化了。

（就在此文寫就之際，友人轉來一部落格，影評人「張小北」對陳凱歌的改編大為讚賞，稱「在傳統價值觀中，程嬰基於『忠義』的判斷，做出這個選擇雖然可能艱難但並非不可理解。但將這樣的一個故事放在當下，這個故事的基礎就開始變得可疑起來。對於大多數現代觀眾而言，這樣一個主動的選擇甚至是完全不可信的。」「相比傳統敘事中的程嬰，電影《趙氏孤兒》中的程嬰是一個更能被現代人所理解的人物。因為他的所有選擇，都符合現代觀眾面對價值觀判斷時所呈現的利己主義。」 真不知道現在的導演和影評人憑什麼去代表觀眾的價值取向，憑什麼認為中國觀眾寧可相信利己主義不肯相信英雄主義，我看這種文藝工作者對社會價值的弘揚沒有任何利處，反而代表著社會的道德淪落和價值淪落，真是可嘆。）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