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兒孤兒你姓啥

去年拜會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編劇時，席間聊起過《麥田》，老先生對《麥田》不以為然：「要是我來編，我才不會在後面搞得這麼亂七八糟，我就讓那個趙國女人懷著孩子被秦王俘虜，然後極力討秦王歡心，在秦王封這個趙人的娃為太子時，讓孩子劈了秦王報仇」，老爺子的架空當時聽起來印象頗深，看到趙孤的後半段時，不禁又想起了這段。

且不論這個設計有沒有什麼借鑑，單從片子本身看，陳凱歌很聰明地玩了一個重心轉移：傳統的《趙氏孤兒》故事，核心是「保」，而這部里陳凱歌更在乎的是「撫」。公孫杵臼身死，程嬰也犧牲了自己的孩子這樣的橋段在過去是悲劇的高潮，而在這裡，其實只是引子，從程嬰進入屠岸府上起，悲劇才剛剛開場。

之前陳凱歌曾不斷強調他和葛優對程嬰這個角色的重新定位，比如放到平民身份，更加小人物，但其實完成上面所說的重心轉移，實際上是更多依靠著對屠岸賈的角色轉換來劃定的。他從一個完全的反派被轉換成老成謀國的梟雄，他被賦予了更多人性，特別是他已經猜到孤兒的身份後內心的掙扎，讓戲味更足。這個角色本身的魅力，加上開頭為他的屠殺鋪墊得些許理由，已經讓他勉強沾了些正義性，再遇上一個地位卑微，但意志同樣堅定的對手程嬰，兩個正當立場間的撕扯終於讓悲劇有了立的可能。

不過以上是我覺得這個戲還不錯的地方，其實更多的是粗糙、馬虎，這十年來陳凱歌在技術處理上的粗疏在這部戲裡又犯了，剪輯和聲音尤甚。如果說後半部只是閃回用得太濫，那麼前半部在幾線並行時，它的平行剪輯極度凌亂，而且再次濫用漸黑方式過場，搞得前半部像部加長版預告片。聲音方面，音效和音樂都做的不好。敲牆尋孤一場戲，突如其來的撞擊聲和不同角度、遠近的腳步敲打聲對這一段的環境渲染非常重要，但毫無差別感的音效將效果削弱大半。音樂更是大路到髮指，抒情段落的人聲吟唱居然配得跟Team America這部惡搞片裡帶有反諷意味套用的中東音樂如出一轍，真是太馬虎了！

劇本層面的毛病就更多了，我都懶得一一道出了，即便是我覺得還不錯的撫孤一段，都小bug不斷。陳凱歌似乎到現在還是摸不清商業片的編劇路數，總是習慣性地在對白里摻雜著他的格言體，串在程嬰的家常范兒中很是不倫不類。前半部的混亂匆忙，中間稍有好轉，到結尾時，我只能說，局走得太深，怎麼收已經超過目前這個陳凱歌的能力範圍，只能囫圇一下，學學杜琪峯了事。

說到演員，葛優其實跟程嬰這個角色並不是特別搭，問題是念白。作為一個京片子愛好者，我對這部電影中的京片子深惡欲絕，很多時候你好不容易剛能入戲，被該死的兒化音瞬間帶出了情境。葛優還算好，只是口音，情緒都還到位了，海清的念白那才叫慘絕人寰，許是回到幾千年前，終於有了自己的房子，按捺不住對舊社會的喜悅之情吧……王學圻演成這樣是應該的，以他的水準，這個角色太簡單了。最後感謝一下小明，一如既往為觀眾們提供著快樂，他的幽默程度僅此於趙氏孤兒的名字……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