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身的悲劇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雙頭犬》里有一幕讓我印象很深刻，一直敬業忠實的老警察為了讓擁有治癒之手的龍崎治癒自己患有老人痴呆症的夫人，不惜違背自己的道德操守，化作搶匪，挾持龍崎到家中。作為他一手帶大的警察渚，甚是驚訝難過，但當老警察被趕來的保鏢擊中身亡時，渚還是憤恨地質問龍崎為什麼不治癒老警察和他的夫人，這對於龍崎明明是舉手之勞的事情啊。龍崎卻回答，像老警察這樣一直都奉公守法的人，為了要治癒自己夫人知法犯法，如果他今天將夫人治好了，老警察肯定會為了贖罪而自首入獄。到時候，夫人健康了卻要重新面對失去女兒的痛苦，還要為丈夫的犧牲而自責。這會是個幸福的結局嗎？現在老警察以為自己夫人康復而安然離世不再痛苦，老婦人則繼續活在她自己構想的美好世界永遠快樂，這不是最好的結果嗎？

       真的是這樣？

       我有想像過，如果哪一天不幸患上了老年痴呆症，或者說變成了植物人，或是其他某種從智力上或體力上不再作為一個真正的「我」存在時，我會怎麼辦。大概我會選擇安樂死，希望到時安樂死在中國已經合法化。畢竟，如果不幸弭患的是癌症或者其它難治之症，雖然跟病魔作鬥爭的過程十分痛苦艱難，但畢竟那是作為「我」的存在繼續拚搏，我可以感受到家人朋友的愛，感激他們的照顧與關切，他們也能與我共度最艱難卻最密切甚至是最後的時光，這些點滴就算將來化為回憶也不見得會搭上「後悔」二字。但假如患上的疾病會漸漸將真正的「我」抽離我的肉體，漸漸化作行屍走肉，沒有靈魂沒有思想，不知道自己的存在為身邊的人帶來多大的痛苦和麻煩，更談不上為他們的付出和犧牲而感動感恩的話，那「我」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相對的，在《嫌疑犯X的獻身》里，石神為了他深愛的靖子，縱然知道對方並不可能愛上自己，也從來沒希冀過對方的任何回報，卻不惜殘害一個無辜的生命，被冠上跟蹤偷窺狂和殺人犯的罪名，甚至換來終身監禁的無期徒刑，只求靖子能獲得「無知」的幸福。湯川是唯一洞察這一切的局外人，他可以選擇尊重石神這個老朋友的決定，讓靖子不再為這個案件困擾，漸漸走出陰霾，繼續她的人生。但湯川無法忍受石神——達摩式的存在如此犧牲、甚至是浪費他的天才頭腦，更無法忍受靖子對於石神所做的一切一無所知，這讓石神對她的愛顯得多麼的蒼白毫無意義。於是，湯川明知道告訴靖子真相會違背石神的原意，也知道這會給靖子帶來一生沉重的包袱，他還是說了。在湯川開口的一瞬間，所有人都成了獻身者，石神，靖子，美里，工藤，還有湯川。

       湯川有後悔的。電影裡更明顯地透露著這個訊息——聽到門外石神的嚎啕大哭，湯川不禁黯然、掙扎：我真的做對了嗎，這真的是最好的結果嗎。但給他重新選擇的機會，湯川還是會將真想告訴靖子，我相信這點。

       就像《美女與野獸》里永瀨洋海和鷹宮真的對話：

       永瀨：這樣子好嗎？

       鷹宮：什麼意思？

       永瀨：怎麼說呢。所謂的報導是要揪出壞人，幫助受害者，替社會主持公道，這是原本的目的吧。

       鷹宮：然後呢？

       永瀨：可是追蹤這次的事件的話，包括受害者，所有人都不會有好處，結果也只會造成大家的不幸，這樣好像不太符合報導的意義嘛，我是這樣想的。

       鷹宮：因為牽涉到自己的舊同事，你就打算抽手了嗎？

       永瀨：不是，我的意思是說根本沒驚動到警察，我們也沒必要去繼續挖吧。

       鷹宮：如果對方是政治家的話呢。收賄的人剛好是你認識的人，你就要放過他嗎？理由就是沒有人因此利益受損？

     

       剛巧，永瀨和湯川都是福山雅治演的，只不過在《美女與野獸》里，永瀨是被鷹宮點醒的，而在《嫌疑犯X的獻身》里，湯川是自己做了這個糾結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