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孤兒》：看王學圻如何為奸臣注入鮮活的靈魂

葉小凱/文

元雜劇《趙氏孤兒冤報冤》中一開場就是一句「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當時不盡情，過後空淘氣。」人與猛獸對立性直接明了使得整齣戲開篇就充滿了殺氣。而在陳凱歌改編的《趙氏孤兒》開篇卻相對收斂含蓄，在腥紅的電影名稱出來之後便是愁容滿面的葛優拿著大錘在敲釘著門房，沉重的影像色調與低吟的音樂雖然同樣在預示著一場屠殺的開始，但殺氣被抑制著在緩慢的釋放。之後的鏡頭中屠岸賈身著鎧甲看似威嚴的站著，眼眉間的神情卻異常複雜，晉靈公嬉笑著一通冷嘲熱諷的話與屠岸賈的心理活動瞬間就使得人物的對立性被揭示出來，由此，一場悲劇正是開始上演。
既然是悲劇，那麼當然沒有一個人物的命運可以逃脫命運的折磨。在陳凱歌的《趙氏孤兒》中，作為女人莊姬與程嬰妻子的死都是悲壯的，作為男人公孫杵臼的死也是悲壯的，還有趙家那三百餘人都是悲慘的，若只是簡單的一死，那倒不失為一種解脫，而生不如死才更是痛苦，這痛苦的人有程嬰有韓厥，但不知道真情的程勃與屠岸賈在十五年間卻是相對幸福的，雖然程勃背負著家破人亡的血海深仇，屠岸賈也兩手血跡斑斑，他們雖是仇人，卻更勝親人，他們又怎會知道命運這個最愛戲弄人生的導演最終會讓他們兵刃相見呢。
《趙氏孤兒》這個替父報仇的故事流傳千年，有過無數的版本，還被法國大文豪伏爾泰改編成《中國孤兒》流傳到西方，但能真正把這個故事從頭到尾講述的清楚的人未必有很多，陳凱歌版的《趙氏孤兒》與王學圻塑造的屠岸賈從此以後為大眾提供了一個全新的可讀文本，作為悲劇的製造者，屠岸賈在故事發展中的重要性尤為重要。
演好人難，演壞人更難，要把一個壞人演的可悲又可恨就是難上加難，在與扮演好人程嬰的葛優演技比拚中，扮演奸臣屠岸賈的王學圻絲毫不遜色，他的表演不矯揉造作不裝腔作勢，不溫不火的將屠岸賈這樣在中國曆代流傳的一個標準反派奸臣塑造的有血有肉，讓傳統戲劇中臉譜化的大惡之人也擁有了鮮活的靈魂，他像常人一樣有喜有憂，他會心狠手辣的對付著自己的憎恨的敵人，也會和藹可親的擁抱著自己寵愛的義子，王學圻用演技為屠岸賈在狹隘、自私、貪婪、陰險之外賦予了更多更複雜的人性。
王學圻從藝幾十年，演過話劇跑過龍套，也參演多部電影電視，卻直到扮演陳凱歌執導的《梅蘭芳》中的燕十三才讓大眾看到他如火純青的演技，之後再憑藉出演《十月圍城》李玉堂又獲得了多個國際電影節的影帝提名與獎項的肯定，而《趙氏孤兒》中王學圻飾演的屠岸賈對嬰兒程勃恨與怕再到之後對那程勃慈父般的愛，奸臣也閃爍著人性的光輝，王學圻拿捏得當的表演方式讓他在仇人與親人角色的轉換的自然流暢，讓人尤為稱讚。
其實，王學圻並不是一個大器晚成的人，早在1994年他就憑藉《帶軲轆的搖籃》獲了第二屆長春電影節最佳男主角，但他的低調與謙和卻沒有讓他在這個過度娛樂化的年代被人們關注到，陳凱歌也許是他的伯樂，從最初的《黃土地》的到讓他獲得關注的《梅蘭芳》，時間跨越了整整24年。
記得在一個採訪中看到王學圻說名利對自己來說已經不是強心劑，也許正是擁有這樣的心態才使得他能平和認真的對待自己出演的每個角色。正是「洪爐烈火，洪焰翕赫；煙示及黔，焰不假碧」，經過了歲月的長久打磨歷練，他也如同一顆寶石一樣越發光彩奪目。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