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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The Man From Nowhere

孤胆特工/杀手代父(港)/大叔(台)

7.7 / 74,909人    119分鐘

導演: 李楨凡
編劇: 李楨凡
演員: 元斌 金賽綸 金泰勳 金希沅 金盛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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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17 06:00:07

《大叔》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有時,所謂獨特,就是無與倫比且不可替代。

比如殺手里昂,他在「動手」時面如止水,坐在空蕩蕩的電影院裡像孩子一樣滿眼快樂,穿街過巷時懷抱一盆綠葉植物。人們突然覺得殺手本該如此,理所當然。

而小妮子瑪蒂爾德更是典範,她讓人們見識到:真正的蘿莉就是鼻孔流血照樣萌者無敵。

所以,有這樣的珠玉在前,自然有人會條件反射地在《大叔》和《殺手里昂》兩部電影中糾結一番,辨認刀斧砍鑿間餘下的明顯痕跡,爭論高明的模仿是不是勁爆的超越。

但是,等下先。

人家元彬兄也是很獨特的。

元彬演過富家公子。在灰姑娘們的愛情故事中,貴公子多了去了。貴公子們要英俊、冷漠、跋扈,可元彬版貴公子並不是那一款。他有些狡黠、有些頑劣,藏起自己的手錶戲弄喜歡的女生;他既熱情又開朗,為一頓早餐的賭注和心愛的人在清晨比賽騎單車;他懂得適可而止,在不可避免的棄絕和傷害中選擇辜負自己、成全別人;他敏感又無奈,在愛人離世後獨自淒楚,說已經記不得愛人的面容,愛情太短好像從未來過。

元彬演過幾次弟弟的角色。《太極旗飄揚》中,戰爭終於結束,『弟弟』回到斷壁殘垣中的故鄉,站在年邁的母親面前。不論觀者的立場在交戰雙方的哪一邊,只要看看劫後餘生的『弟弟』,看看他黝黑的面孔、明亮的眼眸和清爽的平頭,都會明白和平與生命是多麼寶貴。《我的哥哥》中,『弟弟』接過母親遞來的便當立即去翻查哥哥的那份,似乎公平的分派終於被他看出母親偏袒的端倪,他沒有說話,只是一個質問的眼神就讓母親避過臉去,也讓旁人思考因為一個孩子天生有缺陷,另一個健康的孩子便永遠要被母親忽視,偉大的母愛是否真的公平?

到了奉俊昊的《母親》,元彬直接挑起了重頭戲。開場不久,他追隨自己的哥們,加速奔跑,飛身踹向轎車的後視鏡,卻踢空跌倒,短短瞬間就把一個智障青年的鈍感演繹得淋漓盡致,完全沒有之前任何酷帥形象的影子,讓人不得不感慨:「這可是元彬啊。」

好像真的沒人敢於說一句,連元彬也老了。人們習慣了他是純真孩子、是俊秀青年,終於有一天,他是大叔了,名正言順,不折不扣,在他最新的電影裡。

大叔有一頭亂髮,幾乎遮住眉眼和麵頰,他在小賣店挑選食物時動作細瑣,穿過街道時始終拉起連衫帽,這個世界彷彿與他毫無關係。不,顯然有關係。他只是瞥了一眼樓梯下的陰影,就發現藏在那裡的鄰居丫頭小米。

大叔和小米之間有些疏離,一丁點兒大的孩子本來古靈精怪,在他面前卻小心翼翼,既希望討他喜歡,又怯於惹他煩厭。他說話不多,和小米搭話也是有一卦沒一卦,可是他們之間的關係幾乎可以稱為唯一,小米是他的朋友、他的同黨、他的哥們,他在沉默中悄悄把小米喜歡的食物換個角度擺在孩子眼皮底下、和小米麵對面吃飯時,靜靜得聽孩子的嘰嘰喳喳、在小米媽媽面前不動聲色地打圓場讓小米避過劈頭蓋臉的責難。他是喜歡小米這孩子的。

小米的媽媽捲入一起黑幫間的毒品搶奪事件,與其說是禍從天降,不如說是引火燒身。那火果然燃起來,小米牽連其中,鄰居的大叔也被沾了包。黑幫以為他們已經勝券在握,卻發現大叔還真不是一般人兒。

在昏暗的燈光中,面對人家的威脅,大叔靜靜站定,一言不發,卻已讓人坐立不安,人家伸過刀來,他遞出自己的錢包,然後在對方一個眨眼間,用錢包夾住刀奪過來,滿不在乎得丟在一邊。身手不凡,讓人咋舌。可惜,對方那一幫人,早早控制了小米和她媽媽。為了救人,大叔就範,然而依然無奈地看著小米消失在自己眼前。

兩條人命,兩包毒品,兩個幫派加一票警察,大叔夾裹在其中,成為所有人的敵人。他不想息事寧人,卻為了鄰居母女的性命不得不妥協,成為黑幫爭鬥中的道具。他哪裡是輕易就可被人利用的,但他所面對的惡人卻遠超過他的想像,這震動了他,也激怒了他。

大叔輕而易舉得從警察的監控中逃脫,無師自通得找到挾持小米的幕後黑手,傷了人、中了槍,在警察的眼皮下再次消失。他是一個謎,他的身手讓人害怕,他敏捷、剽悍、甚至有些殘忍,打鬥和殺戮對於他而言更像一種純熟的技藝,不經意之間流露出的殺氣,完全有淋漓鮮血的氣味。

大叔帶著重傷,找到密友求助。鑷子在皮肉中探索彈頭,他疼得死去活來,恍惚之間,那些更疼的往事,帶著特別明亮的色彩,一股一股地湧過來。他曾是頂級特工,在完成一項特殊任務後,遭到殘酷的報復,初孕的美麗妻子在他面前被衝撞得粉碎,妻子、孩子瞬間消失,他還來不及顧及那噴湧而下的粘稠血液,自己也幾乎立即喪命。幸福被毀了,生活被毀了,他變成一個再也無所失去的人——也被毀了。

在塵土飛揚的垃圾場,大叔給朋友收留的幾隻流浪狗餵食,日光昏沉,四週寂寥。這幾乎是整部電影中最為安靜的段落。而我,突然就覺得,應該從對電影的敘述中退出來了。

在此之前的部份,電影中令人眼花繚亂的打鬥、駭人聽聞的罪惡、雨中墜落的恍惚、幾乎被人摘光所有器官的女屍、刀斧相見的對峙、太多的血和恐懼,統統入水成冰,變得沉重又輕飄。

究竟,邪惡目前,善良有沒有任何效力?如果真的沒有,那麼所有無辜的人是否只能接受命運的撥弄?已然絕望,還能不能為別人爭取一份希望?生命和善惡,這些龐大的主題,若隱若現,像門縫中透來的一絲光,似乎讓人看得清,卻也可能隨時消失。

對鏡削髮的大叔,簡直神祇一般,這是他一個人的儀式,讓自己回到過去的某種狀態中,那時他失去一個孩子,而現在他要找回一個孩子。黑暗中的罪惡脈絡,被他看穿,他匿入其中,為無辜喪命的孩子,為受脅迫、被盤剝的孩子,狠狠開了殺戒,彷彿他殺入地獄,彷彿他殺盡惡鬼,彷彿他殺得顛倒黑白的世界再次翻轉。

然而,殺戮終結,除了氣若遊絲的筋疲力盡,他依舊絕望,以暴制暴無法起死回生,復仇永遠不會有快樂,他捏著槍抵住自己的額角,既然善惡沒有意義,那生命又談何寶貴?

……

我不說這電影的結局。終須自己去看。


好似無論何年何月,引用狄更斯的那句話,都恰如其分——那是最好的年代,那是最壞的年代。這話聽得叫人耳中生繭,但是,若不擅長相信,就聽不懂模稜兩可中的痛楚和感慨。不能懷疑善良,善良是最好的希望和保護,不能忘記擁抱,擁抱是最好的信任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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