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靈公主與風之谷

無結構的意識流，先說說《風之谷》。其實剛開始看的時候覺得十分壓抑：腐海，荒漠，彷彿人類已被逼至牆角，無路可走。當然那種缺少了綠色的色調以及悲壯的配樂也是原因之一。不過那種老舊的畫風現在看來很是有新鮮感啊，這動畫是純手工的嗎？那個時候有CG了沒？我看到王蟲身上水彩的筆觸了，還有公主的回憶裡那些跳躍的排線，這個十分有感覺啊。不過80年代的鏡頭運用還不太成熟，看十多年後的幽靈公主的時候順眼多了。

這個動畫表面上是一個集所有美德於一身的少女拯救了世界，她「調停」了人類與自然之間的鬥爭，然而這僅僅是調停，而且是在一連串巧合的幫助下……如果這個愛冒險的公主有僅僅的那麼一次沒有化險為夷，如果巨神兵完全復活，至少不掛得那麼快，如果王蟲群沒有發現被撞飛了的公主，那麼悲劇仍將繼續。

眾所周知，宮崎駿是一個十分悲觀的人，他曾經說想再活三十年好看看被海水淹沒的東京。他始終相信著人與自然是個不可調和的對立體。

也許三十年有點言之過早，也許這個願望誇張到離譜，然而人與自然的關係的確沒有我從前想像的那麼和諧。很久以前，我曾經以為單單依靠個人的節慾，依靠推廣「每個人節省一點點，便可省下許多多」便可逆轉，或至少改善這個矛盾。然後我認識到，生活上所消耗的能源其實只佔整個社會所消耗的總能量的一小部份，人類真正應該做的是改進生產方式，提高生產效率——然而，樹還是要砍，能源還是要消耗，即使摒棄了化石能源，我們仍是在消耗。「人類只有一個地球」也好，「可持續發展」也好，最終受益者都是人類——而不是自然。節慾節到極端是自殺，再者，在現時的這種經濟模式下，錢是靠不斷地貸款而增加的，倘若沒有足夠的經濟增長率，倘若大家都瘋狂地節慾不去消費，那麼這個金融系統就會崩潰，引發經濟危機。保護環境最有效地辦法就是殺光所有人。其實自古以來這個矛盾便一直存在著，原始人的刀耕火種比我們更加粗暴，只是越發展到後期，隨著人口增多需求增多，矛盾才開始變得尖銳。我們對環境的關注是因為這已經危及到自身，而不是出於人道主義，真的為了保護一草一木而保護一草一木。

扯回這兩部動畫。其實這兩部動畫的內容很相像，講的都是人與自然之間的戰爭，庫夏娜一夥與王蟲，白狼、野豬與黑帽，而主角都是一個理想主義者，試圖倡導雙方握手言和。然而，大家都普遍認為《幽靈公主》比《風之谷》更有深度，《風》更像是宮崎駿這種觀點的一個醞釀時期。在《風》里，宮崎駿那「人與自然不可調和的矛盾」這個觀點尚未得到完全展露，影片的主題其實是有點俗套有點商業化的「要善待大自然」。腐海的存在其實是為了淨化被人類污染的大地，人類挑起與王蟲的戰爭也全因想要擴展版圖。影片裡善惡分明，明顯在譴責人類的行為。但其實有對有錯，有勝有負是喜劇，因為戰爭已經結束也再沒有理由爆發了。真正的悲劇在於，大家都只為了自己的生存而戰——因為這將是一個無窮無盡的無窮迴圈，就像達達拉城和森林裡的動物們。為了生存，為了發展，達達拉城需要挖鐵礦，需要砍樹，不然人們就會窮得餓死。但是破壞了森林，動物的生存必然受到威脅。幽靈公主帶著三條白狼想要刺殺黑帽，野豬群要攻擊人類，那個什麼法師想要砍下森林之王麒麟獸的頭——然而當麒麟獸以自己的死換來一片新生以後，珊珊仍然是不能原諒人類，達達拉城也要開始重建，然後整個歷史再重演一次。

這就是宮崎駿的答案，無論人類重新發展多少次，最終人類與自然依然為敵。

然而在我看來，人類無可厚非，何不把人類也劃歸到自然中去？過份的人道主義是可笑的，在看《玩具總動員3》的時候在想，我們的心靈有必要細膩到連沒有生命的玩具的感情都要顧及嗎？也有素食主義者認為吃肉是一件太殘忍的事，吃牛肉的時候會連牛死前的一口怨氣也一併吞下肚。那麼植物難道不是一個鮮活的生命嗎？牙齒切碎植物的纖維的時候要不要懺悔？

但其實吃與被吃，利用與被利用，都只是能量的轉化過程，沿著大自然制定的規則行走罷了。人與自然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那麼植物與動物也有著深深的矛盾——植物想要生存不想被吞進腸胃裡，動物也想要生存，不想餓死，可是它們不都是那樣存活過來了嗎？百百千千萬萬年。Anyway，我認為只要人類不索取過度，不浪費，以致於把生態平衡破壞到一個不可修復的地步，那還是沒什麼好悲觀的。太過慈悲為懷，想要普度眾生什麼的實在太沒必要，相反甚至有點像在炫耀人類「至高無上的統治地位」，要知道單單拯救一棵小草和一隻小昆蟲（當然是出於其它目的的我不談），對於整個環境是沒有一絲一毫意義的，它們也沒有發達的神經系統。那種善良，不過是一種自欺欺人和自以為是罷了。

我們人類也只是一種動物，大自然里芸芸眾生的一員，自然資源的利用是理所當然的，因為我們也是能量鏈條里需要被流過的一個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