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鵝之死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在昏暗的午後我看完這部片子。周圍非常安靜，防噪耳機和一頂寬大帽子把我關在幽閉的空間裡，整個過程持續安靜，沒有喝水，沒有交談，坐著的姿勢幾乎也未變。因為對主題非常喜歡，反而在看的過程中一度心生抗拒，甚至不想看到結尾。中途隱隱對導演的意圖有了預料，所以不想再看下去。懦弱時不時襲來，一點一點破壞著旺盛的好奇心。到了最後，幾乎大汗淋漓，我知道對美的執著只有死亡配得上做結局。

   Nina太像一面鏡子，直抵心裡無法告人的秘密。努力工作，心懷期許，卻總是過份克制自己。她想要自由，卻無法擺脫母親的約束；想要成功，卻不能放下刻板的矜持。很多時候這些片段太熟悉了，輕易就擊中了自己。在無人的洗手間，對著鏡子懊喪的表情，再到對自己的猜疑，對愛情的迷失，對生活的小心翼翼。是自己太懦弱，不能夠勇敢表達自己，又或許是自己太自卑，不能夠讓所有人都幸福。成長的壓抑，過份的強迫的愛，單調的生活，以及不可控制的對美的沉溺，就像天鵝湖間奏中沉重的旋轉，那是獲得解脫經歷的痛苦。不經歷痛苦的磨難，如何抵達美好的地方。即便是付出生命的代價也是值得的。她被迫從寡淡的生活中汲取養分，讓自己足夠敏感，足夠豐盛，足夠一個眼神就能夠魅惑眾生。在掙扎的過程中，最在乎的人說出最傷害的話，最信任的光流露出消逝的痕跡。所以她嫉妒，她憤怒，她不愛自己。都是因為那一句，「You are so fucking weak.」很多時候沉默並不是由沉默的方式來表達的，懦弱在心中經過複雜的催化，也可以變成強大的力量。那是她想要證明的，從不被看好，被丟棄，幾經輾轉，在痛苦中嬗變的美。釋放自己很艱難，勇敢去愛，勇敢去恨，勇敢去憤怒，勇敢去喜悅，這百般滋味並不是人人都能體會。看到劇終時腦子裡幾乎沒有別的聲音，尤其是在最後Nina說出「I felt it,it's perfect.」的時刻。是白色殺了她，是黑色使她快樂。
   
   電影情節由緩慢到急促，最後甚至不由喘息。白天鵝到黑天鵝的蛻變是最絕絕的反抗。不惜分裂自己，找出那個靈魂中懦弱的影子，狠狠將之刺死。她沒有變，也好像是變了。純白的靈魂釋放之後可以燃燒出黑色的熾烈火焰，不知是不是導演心中的一個隱喻。當黑天鵝生出翅膀，傾倒眾生的眼神中映出絕望的神采。她選擇跳過有好的擁抱與祝賀，直接親吻心底的幻覺，不知是感激還是對自己的證明。各種情感在那一刻格外清晰，卻強大到模糊了界限。而嚴格且控制欲強的母親、沒有朋友的生活、寡淡的幾段愛情，這無一不是最終被燒成灰燼的部份。導演採用大量波蘭斯基式的描繪方式，讓主人公心理在掙扎中失控，並最終在不自知中走上美的巔峰。雖是拾人牙慧，卻也有獨到之處。他一再暗示，善與惡並不是評判黑白的唯一標準，那種趨向光的渴望才是一切墮落與拯救的根源。
 
   在最後，在白天鵝死去的時刻里。Nina清晰地看到台下眾人的目光，也包括她母親的，她已經毫無畏懼。她的眸子噙滿淚水，是因為對美的終極感知。這一切值得用生命去踐行。她倒在強烈的燈光里，腹部的血液開出花朵，不知是因為純白的無知還是黑暗的豐滿。在最後的一刻，善與惡都不再重要，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