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美好的東西》：真相何處尋？

《所有美好的東西》這個名字其實是對事實的反諷，它來源於電影中主角所開的一家健康食品店，事實上電影告訴我們的，所有的這一切一點都不美好，相反充滿了邪惡。不過，看這部影片給我印象最深刻的，不是故事，而是對這個故事的演繹。影片拍得相當不錯，很有可看性。看時，我不知不覺地跟著影片的思路走，認定了羅伯特·杜斯特就是殺妻者，且他還殺死了另外兩個人。這是一個陰險且變態的人。看完影片後，才悚然一驚，事實難道果真如此？
我承認，在看此部影片之前，我絲毫不知道這個曾經轟動一時的真實案件，只知道該片是根據真實的事件改編。我想大多數觀眾都與我一樣，稀里糊塗地走入了導演精心設置好的情境之中。因為我們知道的事實只是片斷，而其間的邏輯聯繫則都是導演建立起來的，雖然他參考了不少的說法，也有著自己合理的判斷，畢竟那只是他自己的判斷，而並非事實。真相也許永遠湮沒於那已經逝去的生命之中，我們已經無處去尋蹤問跡。
看完電影查詢才得知真實事件究竟如何，但所謂的知道，其實也只是知道一個事實：一個失蹤者與兩具屍體均與羅伯特·杜斯特有關係，一人是他的妻子，一人是他的朋友，一人是他的鄰居，其他的呢？沒有了。實際上事實只給出這幾根骨頭，而導演則用血肉將這幾根骨頭搭成了一個人。那些血肉都是導演的合理想像，再加以邏輯的推斷。也就是說，所有這三樁事件的邏輯聯繫都是導演建立起來的，但由於細節的真實與邏輯的合理，讓你信以為真。看完此片，我們可以下這樣的判斷：羅伯特·杜斯特殺了他的妻子，為了掩蓋真相，他指使他的鄰居殺掉了知曉內情的朋友，同時又將鄰居滅口。事實如何呢？美國法院認定的，只是最後一樁命案，他殺死了他的鄰居，但也只是失手誤殺，因此以防衛過當只輕判了四年刑。其他的，就是迷案了。
儘管如此，我仍然相信羅伯特·杜斯特是殺妻犯，認為只是警方未抓住他的證據而已。為何對於這麼一個我之前完全不知曉得案件我會有如此堅定的看法呢？說起來就一點：先入為主。我已經從根本上相信了導演給我的那套說辭，其他相反的證據我所知不多，即使知道恐怕也會疑心重重。因為導演的展示，許多的細節都是真實發生過的，而導演的推演又很合理，這很容易就讓觀眾相信他的判斷的正確性。其實導演在這裡只選用了符合他的判斷的細節，而能對他判斷提出挑戰的細節，就忽略過去了。在數種可能性之中，導演也只選擇了與他判斷最接近的。導演沒有編造事實，導演只是選擇了事實，而這種選擇其實就已經悄悄將他的觀點強加於觀眾了，而觀眾亦在不知不覺之中接受了導演的觀點。
由此，也可以明白，所謂的真實其實是很脆弱的，我們所看到的真實都只是部份的真實，這種真實已經摻入了別人的判斷。聯想到我們所讀的回憶錄之類的，看著像是傳主親身經歷的事件，其實這些事件已經是被篡改過了的歷史，已經不自覺或者有意識地被傳主加入了許多的私貨，但因大多史實的細節真實可信，同時在邏輯鏈條上亦無問題，這種有問題的歷史就成為主流的話語，歷史就在不知不覺中走向了另外的方向。特別是有的集因為了重新編造歷史，更是採用此種手法，讓大眾在潛移默化之中接受了一套虛假的歷史。目前許多正在走紅的所謂諜戰片就是如此，在影劇的刀光劍影之中，利用一些所謂真實的細節或者或虛或實的歷史人物，再利用合理的想像，只需要如《所有美好的東西》的導演那樣，精心地加入一些自己設置的邏輯，事實就在瞬間崩潰，數億電視觀眾就在樂呵呵追看電視劇時，被人強迫接受了另外一套精心構造的歷史。前些年的清宮劇流行，我們不就被迫接受了一套偽清朝史嗎？那些電視劇中，清朝是多麼的偉大啊，清帝是多麼的勵精圖治愛民如子啊，最後只能讓觀眾得出結論，辛亥革命就是在摧毀一個偉大的制度。
話有些扯遠了。回到電影，其實還是一部挺吸引人的影片，懸疑與緊張還是能保持到終場，雖然有些誤導，但畢竟亦是一種看法。當然對於羅伯特·杜斯特有些不公，對於觀眾卻無大礙，只要觀眾清醒一些，如果對此案件有興趣，不妨多看看其他的說法，自然看法會客觀許多。讓人擔心的是對於歷史精心地誤導，就不是像這個案件那麼簡單了，特別是以國家的名義進行編造，公眾心目中的歷史真相就會完全地掩沒，要想重新恢復歷史真實就沒有那麼容易了。湖廣填四川之前的白骨千裡的悽慘景像，直到現在人們不還在相信清政府所說的是張獻忠大屠四川的結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