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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天鵝--Black Swan

黑天鹅/夺命黑天鹅/霸王别鹅(豆友译名)

8 / 825,598人    108分鐘

導演: 戴倫亞洛諾夫斯基
演員: 娜塔莉波曼 蜜拉庫妮絲 薇諾娜瑞德 文森卡索 芭芭拉荷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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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吳

2011-01-09 00:42:47

「乖」的本質是壓抑——《黑天鵝》觀後感


    從來沒看過真的芭蕾,也不理解芭蕾有什麼好看的。《黑天鵝》讓我對於芭蕾藝術有種豁然開朗的認識。但導演選擇《天鵝湖》作為線索顯然意圖非常明確,它借用了黑白兩隻天鵝的形象,來推動對於人性中兩種本質的探究。
    故事是這樣的:劇團要重排《天鵝湖》,因前領舞Beth離去,總監湯瑪士決定海選新領舞,且要求領舞分飾黑天鵝與白天鵝。Nina自幼練習芭蕾舞,在母親的細心關照下,技藝出眾。然而,在競爭中,她發現心機頗重的Lily是自己的強勁對手。在選拔中,她的白天鵝表演的無可挑剔,但是黑天鵝不及Lily。她一個人找到總監,希望爭取一下。總監趁機親吻她,卻被她強硬拒絕。結果,總監居然選了她。隊友懷疑她靠色相上位。在酒會上,前領舞Beth甚至當眾發洩。這種壓力外加傷病,一直影響著她的發揮。總監啟發她要釋放激情,表現出黑天鵝的誘惑。在強大的心理暗示中,她似乎也滑向了黑天鵝的角色……(為了偷懶,以上摘自豆瓣,略有刪減)

一、「乖」的本質是壓抑

    電影裡Nina得到了母親最大的呵護和栽培,她美麗、純潔,擁有最好的芭蕾技術,但卻不能入選白天鵝。導演說了,如果只有白天鵝,Nina是不二人選,但是《天鵝湖》的特別之處在於,演白天鵝的人,必須同時演黑天鵝,因為兩個天鵝是雙胞胎,Nina必須有能力呈現黑與白的一體兩面。
    Nina行嗎?導演也許是眼毒,也許是更懂人性,她知道在Nina「聖潔無瑕」的軀殼裡,一定也有未被喚醒的「黑」,而他要做的,就是去喚醒它。特別是他強吻Nina被咬,更讓他確定了她身上「黑」的潛質,當然,我們都知道,這是導演的一種很特別的考核,無疑,Nina通過了考核。
    之於Nina,她聖潔的形象,是她母親多年來傾心打造的結果,然而,藝術上的需求,讓她第一次開始面對自己——自己的靈魂、自己的肉身——慾望、嫉妒、暴力、叛逆……一直生活在童話王國裡的Nina,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惶惑與痛,她既要面對真實的自己,卻也難以承受真實的自己帶來的強大不安,更何況她的媽媽一直在努力把她往回拉,而Nina則堅絕地掙脫。
    所以說:「乖」的本質是壓抑,「惡」的本質是釋放。
    Nina以往的乖,實際上是在母親的「教育」「愛」「誘導」之下,壓抑了人性的本真,她的聖潔,只是一種假相,是母親的自我欺騙。然而,這「乖」所壓抑的本性一旦釋放,將會有巨大的能量。所以,在日常生活中,「乖」往往是危險的,它有一種核聚變前夕的穩定,但也意味著一旦爆發將會帶來巨大的毀滅。喜歡觀察社會的人往往能夠發現,小痞子不惹大禍,而最暴力罪案的實施者,往往就是平時的乖寶寶。很多人都對這種現象表示詫異費解,洞察了「乖」所具有的「壓抑」的本質,也就對不難理解了。
    本片有一場永載電影史的鏡頭,就是,Nina為了保住自己出演黑天鵝的機會,在化妝間裡殺掉了Lily(實際上是幻覺,殺掉的是自己)之後,她登台表演黑天鵝,一口氣做了25個揮鞭轉,這既是舞劇《天鵝湖》的高潮,也是電影的高潮。這個鏡頭裡,Nina本性完全得以徹底釋放,她「聖潔無瑕」的自己死了,「灰色誘惑」的自己卻得以出生,黑色的羽毛長出了身體,羽翼漸豐、翅膀漸硬,她完成了「黑天鵝」的角色,也終於完成了自己。無論是Nina的表演、化妝、音樂、特效的設計和使用、所表達的深意,都近乎完美。在這一鏡頭裡,Nina儘管「變黑」了,但卻給我們呈現了前所未有的舒展,那一刻,似乎我們的壓抑也得到了釋放。

二、黑與白的辯證

    善與惡,是人類對於這個世界簡單化、粗鄙化的認知方式,相比起來,「白與黑」的意象則合理的多,因為世界不可能只有善沒有惡,也不會只有惡沒有善,客觀存在的東西,實在是無可褒貶。我們的身體裡也一樣,不會只有高尚沒有卑微、只有良知沒有邪惡。這種糾結,是人最鮮明的特點,所謂「神性」與「獸性」齊飛、「天使」共「魔鬼」一色。我們是白與黑的混合體,我們從來就是個「灰」,因為成長的經歷不同,我們會呈現相異的灰度;而且,在人生不同的階段,我們的灰度也會不同……
    因此,如果我們被強令定義成「白」,黑色素積聚在內心,這種不平衡的狀態,必是脆弱的、危險的。Nina套上了Lily送的黑色內衣,正是自我平衡的一種暗示。她數次抓傷自己的後背,也無疑暗示了靈魂里「黑」的湧動。
    Nina終究要演回白天鵝,她最終發現了,自己能夠演黑天鵝,恰恰是因為自己化妝間裡「自己殺掉了自己」,一旦發現了這個秘密,她「白」的一面立即喚醒,然而,流血的傷口也即刻顯現。她帶著流血的劇痛完成了整個表演,完成了黑白兩隻天鵝,但也承受了最大的自戕和傷痛。
    這是一種決絕,不過,這也是自我平衡的起點,電影並沒有給出Nina的後續,不過我們也有理由相信,Nina終於藉著天鵝的軀殼,找到自己。

三、生孩子容易,教育孩子卻難上加難

    Nina產生幻覺,將她母親推出門外時,門板狠狠地夾住了母親的手。這個段落讓我落淚——這種釋放太痛了,痛的不是母親的手,而是Nina的心。她的潛意識裡,一定對這隻「塑造」她的手,無比的厭惡乃至痛恨,她做自己的渴望從來沒有那麼強烈過,但是正是這隻手,又來把她往回拉,讓她繼續活在那個粉紅色的假像里。
    對於很多父母來說,他們的本質是自私的,孩子小的時候是他們的玩具,長大了又成為他們完成自己的工具,而綜觀人生,孩子還是他們「我執」於世界的替代品——所謂生命的延續。他們往往執著於自己與孩子的關係,以愛的名義佔有、以愛的名義壓制,但卻很少想過,孩子屬於他們自己,擁有自我完成的權利。
    生孩子容易,教育孩子卻難上加難。十月懷胎,也不過就是十個月的生理困境,但其後的若干年,面對一個逐漸完善的靈魂,如何讓其具有健康的人格、身體和未來,或許是更大的難題。更為主要的是,教育孩子,其實質是父母的自我教育,讓自己在教育孩子的過程中,看透人的秘密,自己的靈魂才能真正走向成熟。然而,絕大多數的父母並不懂這個道理,他們只是放縱自己的「我執」。
    父母的成長過程中自然有他的感悟和經驗,然而這感悟和經驗卻並不一定是放之四海皆準的真理,但由於人的狹隘與卑微,人們很難對此有自知。他們愛孩子的形態,就會經常表現為將自己對世界的認知,強加給孩子們,而這種強加,卻讓孩子無法從自我經歷中成長,讓他們無法建立專屬於自己的世界觀。這是很要命的,因為時代、環境、閱歷、甚至混雜了父母雙方的基因……都決定了,孩子與父母是迥異的,他沒有可能沿著父母的或者父母想要的路走下去。正如豆瓣網友所說的:「你們給我設計的路,卻總是讓我迷路。」這條所謂設計的路,不專指學業、事業、情感……而是更要指一種人生觀、世界觀和價值觀的建立。這種強迫式的灌輸,往往是披著「愛」的外衣的「迫害」。即使是真的愛,一旦強勢了,那也是害。你沒有權利逼迫別人接受自己的「為你好」,自己的孩子也不行。
    父母承載著對子女的基本教育,要父母完全不對孩子施加影響,既沒現實的可能性、也沒有必要。但父母並不是人人都是教育家,真懂得如何塑造健康人格的,是少之又少、微乎其微,更何況中國自古即有「刀砍不到自己的把兒」這種諺語。這就形成了一個無解的困局……一方面,孩子的成長需要父母的呵護、教育,另一方面,孩子卻不能困於父母強加的價值觀、人生觀、世界觀。又要管,又不能太管,哎呀,做父母實在是難。大多數人生孩子的時候,可不會想這些。而對於孩子來說,遇到真正懂得教育孩子的父母,哪怕是一個少一點戾氣的,都是燒了高香、中了彩票一般,做孩子也難。
    父母也是人,也有他的侷限和卑微,面對疼惜的孩子,他們不可能真的理性,那些經受過苦難、挫折的父母在「壓制」孩子的時候更是變本加厲,他們不願意讓孩子重複自己的錯誤和苦難,不願意讓孩子經歷成長的陣痛,於是要嘛過於嚴苛製造白色恐怖、要嘛營造一個無菌的童話王國,說到底,這兩種方式的本質是一回事。寫這篇部落格時,恰好看到了別人轉的一條部落格:「母愛是把雙刃劍,愛越深,刃越利。(編劇王海鴒)」

四、好的藝術

    《黑天鵝》有另一個功用,就是告訴我們,什麼是好的藝術——好的藝術一定是注入了靈魂的。——僅僅是能連續做25個揮鞭轉是沒有意義的,你必須在表演白天鵝的時候呈現純粹的聖潔,在表演黑天鵝的時候呈現徹底的慾望。
    前段時間,網上傳播最多的一段視訊,是一個叫做「旭日陽剛」組合演唱的《春天裡》,這歌兒是汪峰一年之前的作品,但從未真正火過,可是這段視訊還是著實地打動了每一個看過的觀者,打動人的正是融在歌聲裡的靈魂,反過頭再找來汪峰的原唱聽,高音還在甚至更為彪悍,卻感覺無病呻吟、毫無力量。而旭日陽剛的滄桑,是實打實的生活,是不偽飾的艱辛。
    還有一段視訊,是哈爾濱理工大學幾個大學生演唱的勵志歌曲《我相信》、《我的驕傲》,相比於專業的原唱楊培安,大學生們把那種陽光積極、樂觀向上的勁頭兒演繹得淋漓盡致,顯然,這正得益於他們本身所處的年齡階段和身份。
    原來以為芭蕾不過是把身子立起來,然後做一些極其高難的動作。現在看來,所有的藝術都一樣,都必須擁有靈魂、打動人心。如同梵谷的《星夜》、王羲之的《蘭亭序》、曹雪芹的《紅樓夢》、皮克斯的《WALL-E》、周星馳的《大話西遊》……我知道這樣的列舉有點無厘頭,但想說的是,好的藝術不分形式,只要能讓你長久地感同身受、為之動容,就是好作品,反之,即使再火爆,也不過是一朵浮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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