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真正的自我

    第一節女性主義影像讀解課，老師便在講台上向台下眾多女生警告：「如果你對浪漫愛情充滿嚮往，那麼請不要上我的課，因為我必然會摧毀你的這種幻想。」《午夜守門人》無疑就屬於這種「摧毀類」影片，它逼視女人的本質和她內心真正的慾望，讓你無從遁形。
影片女主角露齊婭的初登場，她身著高貴的長裙挽著丈夫的手走進賓館，表情順從而冷淡，這是一位明顯屬於上流社會的夫人。但當她抬頭看到大廳裡服務生打扮的男主角馬克斯時，這層面具被迅速粉碎，那些掩埋在內心深處不可告人的暗流再次波濤洶湧，她原本安寧的生活就此終結。
    原來賓館裡那位夜間總管馬克斯竟然是二戰期間的納粹軍官，而她，則是當時被他寵為「我的小女孩」的猶太女孩。這場愛情最初就是不讓人理解的，馬克斯利用職務之便用攝影機追蹤她骨感的胴體，在浴室裡用槍逼著她不停逃竄。他把她狠狠地綁在床柱上進行虐待，第二天卻帶著神聖的表情親吻著這些痕跡；他溫柔地給她穿上粉色的裙子，下一秒卻摁著她的頭逼她為自己口交。馬克斯用他那雙黑暗的手發掘出露齊婭內心對被虐的渴望，並用溫情加以灌溉，最終讓這株虐戀之花在陰暗的集中營裡綻放。
    印象最深的是那場露齊婭舞蹈的戲：儀表堂堂的馬克斯隨其他軍官一起，滿是成就感地看著在他調教下的她赤裸著上身，一邊用低沉沙啞的聲音吟唱，一邊跳著魅惑的舞蹈，最後表情歡喜地送給她一件禮物——那位經常欺負她的獄卒的人頭。這個靈感來源於《聖經》里莎樂美的故事——一個像徵救贖和愛慾的故事。馬克斯通過這種方式告知露齊婭：我對你的救贖不僅僅在於讓你在集中營活了下來，更在於挖掘了你內心真正的慾望，讓你看到了真正的自己。
    可又有多少女人能夠真正敢於去面對這種真正的自我。課上老師總結，這部電影尖銳地展示了一個女人內心中男性思維幾乎無法觸及的隱秘世界，但這個世界又何止是男人無法觸及，連女人自己對它都恨不得敬而遠之。這種「性自由」不被父權社會所接受和承認，不屬於主流社會的意識形態，可是影片裡的露齊婭還是奮不顧身地勇敢地愛了，她寧願被鎖在屋子裡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也不願戴著虛假的面具，過著空虛無愛的上流社會的生活。
    大多數女人做不到露齊婭這種奮不顧身。於是在這個父權社會裡，她們接受著被客體化和分裂化的命運，縱容客體化自我的成長，而忽略真正自我的呼喊。然而更恐怖的是，這種對女性強迫性的分裂，連女性自我都默默地承受甚至習以為常。
    從這個層面上來看，電影的主題已經不僅僅是虐戀，而是一場女性勇敢尋找性自我的旅途。眾人眼裡露齊婭對正常生活的逃離，卻正是她正確性自我的歸屬。也許從表面上來看，她仍處於被虐和次等的地位，但她卻為自己找到了主動權。影片裡浴室的那場戲裡，她將瓶子摔碎玻璃渣鋪滿一地，馬克斯推門而入一腳踩了上去，她終於也爭取到了虐待的主動權，隨後她用手撫摸馬克斯受傷的腳，卻被他狠狠地踩下去，兩人對視，隨後釋然一笑。這個場景看似恐怖荒誕，卻是代表兩人終於通過互虐獲得了關係的實質發展。露齊婭不再是單純的被虐者，她也可以有反抗甚至身份的轉換。
    也許有人會說，這部影片裡，露齊婭反抗僅僅是社會強加的性自我，她只是獲得了性主體性。對於社會將其擺置成的缺席、沉默及邊緣的位置是順從的。從這個層面來說，影片的女性主義革命意義並不強烈。但是我以為，性的解放對女人來說才是真正至關重要的。女人的次等地位從一開始就是自然選擇的結果，男人與女人肉體上的區別決定了女人的第二性地位。在性上，我們總是習慣女人是被動的被征服的對象，主動權就這樣拱手相讓。只有首先從性、肉體上覺醒，才能進而改變整個女性的社會地位。
    尋找真正的自我，不要迷失於社會強加的原始規則，也唯有如此，才是真正的救贖之道。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