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存壽、林青霞與瓊瑤

寫於2008年的舊文。

    宋存壽、林青霞、瓊瑤，三個名字放在一起，就都知道是哪部電影了：《窗外》。

林青霞

    《窗外》，是林青霞的處女作，片中的林青霞極美。不禁想起《重慶森林》里穿風衣戴墨鏡的她開槍射殺印度人的鏡頭。我看兩部電影相差不過六七年，而林青霞就老了二十歲。先見一個人老的模樣，再看她年輕的模樣，這與我們的日常經驗完全不同，說電影打碎了我們的時間，一點不錯。
    林青霞的電影，曾經最喜歡的是《滾滾紅塵》。此外，《暗戀桃花源》、《重慶森林》、《東邪西毒》裡的表演同樣讓我喜愛。我喜歡七十年代人，就是因為我從他們身上能找到與眾不同的熱愛——有種心安的感覺。
    最近得了《金玉良緣紅樓夢》，林青霞飾賈寶玉，張艾嘉飾林黛玉，這一對我心目中最美的美女兼才女同時亮相，不勝歡喜啊。張艾嘉的綺，林青霞的清，加上王祖賢的逸，都是如此的令人著迷。

宋存壽

    巧合，我看《窗外》是2008年5月29日，這一天，導演宋存壽在台灣辭世。
    因為種種緣故，《窗外》一直是台灣地區的禁片，直到宋存壽謝世還沒有在台灣解禁。但可以料到的，是宋存壽駕鶴西去，《窗外》不久將重見天日。
    宋存壽的電影，我僅看過這一部，另外一部如雷貫耳的《庭院深深》，同樣是瓊瑤的作品。一個男人，終其生似乎都在拍攝一些如今看來既不深刻、也不駭俗的純情電影，除了他所處的特殊時代，其原因在我看來只能是宋存壽是一個單純的人。
    他單純到認為，一切阻礙美好愛情的因素都是來自外界的，而不是內心的。這也是五四的單純，砸碎了一個舊的世界，人就能得到幸福。
    其實愛情沒有了倫理加諸的束縛，同樣死無葬身之地。
    宋存壽辭世，享年78歲，他的時代其實已經死了。
    楊德昌去年辭世，他的時代，卻照例日日笙歌，夜夜迷醉，所以我喜歡楊德昌。

《窗外》

    《窗外》在台灣地區被禁，在這裡可以說說。小說《窗外》是瓊瑤的長篇處女作，描寫的故事是高中女孩江雁容因為少女情懷愛上老師康南，在母親強力阻撓之下被迫分手，並與並不愛慕的李立維結婚。康南亦因此被學校辭退到了南部鄉村。婚後江雁容不堪凌辱，到鄉下尋找康南，卻發現他已經成了精神上的廢人。
    由於這是瓊瑤的自敘傳，可想而知讀者、觀眾會對瓊瑤的母親多麼的痛恨。為此，瓊瑤母親大動肝火而病倒住院。瓊瑤苦苦道歉並在床前下跪保證不會讓電影上映才得到母親諒解。此後，瓊瑤就與電影公司打起了官司。平心而論，瓊瑤這個官司打得是沒道理的，因為版權的確已經賣出，但她不惜代價，終於令法院判決《窗外》禁止在台灣地區上映。這意味著，在香港澳門以及東南亞都是可以上映的，也就是拍攝方和瓊瑤各退了一步。
    這就是所謂《窗外》被禁的歷史，所以，就影片本身而言並無什麼政治或道德禁忌，如果以此來看本片絕對一無所獲。

瓊瑤

    記得從小學就不待見她，誰看她的書，我基本上就對這個人定調：完了，這人沒救了。
    不過現在會覺得，她也是一個單純的人，和宋存壽一樣。雖然都是五四之後，卻帶著古典時代的殘餘。正如我們在她筆下找不到自己的身影，但在朱天文筆下，楊德昌的鏡頭下鮮活的活著。
而且，瓊瑤的家世亦不尋常。在這裡可以八卦一番：
    瓊瑤母親袁行恕，並非《窗外》裡的母親那般陰險毒辣，翻雲覆雨，而是大家閨秀。
    袁行恕姐妹四人，大姐叫袁行潔，後改名為袁曉園，是近代中國第一位女外交官，留學巴黎政治學院，曾任民國政府駐加爾各答副領事。四十年代被國民黨開除出黨後，定居海外，在聯合國秘書處工作，晚年定居南京，並活了102歲。
    二姐叫袁行勛，後改名為袁彬，中共地下黨，曾任成都中醫藥大學黨委書記。
    瓊瑤母親是老三。
    四妹叫袁靜，作家。我對袁靜還是很熟悉的，因為她的《新兒女英雄傳》我小時候看過。這本小說居然是山藥蛋派的。怎麼都和瓊瑤對不上。
    袁氏姐妹的父親，叫袁勵衡，是交通銀行的創辦者之一，並出任交通銀行第一任行長。
    袁勵衡是兄弟二人，其兄叫袁勵准，光緒三十四年進士，歷任京師大學堂提調、清史館編修、輔仁大學教授。清室遜位之後，任溥儀的老師。是清末著名的書畫家和收藏家，據說現在中南海的「新華門」匾額就是他寫的。
    袁氏兄弟，籍貫江蘇武進，父親叫袁學昌，光緒五年舉人，做過安徽全椒縣知縣、湖南提法使。
    袁氏兄弟母親曾懿，晚清讀書女子、中醫，她是四川雙流入，生於道光十七年，著有《古歡室叢書》，由《女學篇》、《醫學篇》、《詩詞篇》組成。去世後，由遜位的宣統封為一品誥命夫人。
    曾懿的母親左嘉錫，同樣是清代書女，號稱陽湖左氏，據說也留下閨中詩詞若干。
    雖說他們皆非近代史上如雷貫耳的人，居然也不絕如縷，文脈繼承，不免讓人生出些感嘆。
   當然，我也會感嘆，居然能從一個電影說這麼多，而我如果能在學術上也有如此考據的雅興，我的論文何愁寫不出來？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