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骨頭撫摸你

看過十多個小時後，想起來還是感覺寒意陣陣。

全片沒有太多的台詞，色調陰冷，情節詭異模糊，片中人物的表情基本為零，互相之間對話時沒有太多的情感流露，行事方式也與我們的日常生活迥異。似乎呈現給我們的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人們住著破爛的木屋，劈柴生火取暖，打獵，在房樑下宰殺一隻鹿，在林子裡端著獵槍靜靜地等上很久很久，再拎回來幾隻松鼠，然後姐弟兩人一人扯著一頭，用盡吃奶的力氣將松鼠皮剝去。孩子們的娛樂就是在屋外的蹦蹦床上跳來跳去，或者自己玩滑板，或者騎木頭小馬，或者抱著大狗臉貼著它的腦袋坐在椅子上。

電影從一開始都沒有對故事有什麼鋪墊或交待，只是把日常的生活一下子鋪展在觀眾眼前，讓你們一邊看一邊猜：這家人遭遇了怎樣的變故，Ree的父親是怎樣一個人，Ree一家和周圍那些人的關係，有什麼樣的歷史，他們今後的生活會是怎樣。Ree和我們平時所見的任何女孩都不一樣，有的時候不禁會疑惑，是什麼樣的環境讓她長成了那樣，一舉一動像一個硬漢，對任何人都沒有什麼溫暖的表情，臉上的線條如此之僵硬，很少開口，即使開口也不說很多，語氣很沖，很硬氣，如果她自己不說，觀眾根本就想不到她只有17歲。鄰居為Ree家裡送來他們需要的食物，主動提出讓她用自家的鋸木機，她沒有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而是說：謝謝，這些（食物）我們用得上，我會去用（鋸木機）的。在那個環境裡，製毒販毒吸毒似乎是日常生活的一部份，Ree在說出「我父親是製毒的好手他不會出錯」時，觀眾本能出現的震驚的情緒反應都顯得格格不入，她對前來找他父親的警員描述已經不在人世的父親時使用的一連串詞彙之惡毒都讓人懷疑她對她父親是否有感情。但當影片結束的時候，一切都有了答案。因為答案就在這100分鐘的一處處細節里，在為數不多的對話中，在人物的語氣和眼神中。

對於故事發生地區的傳統或者文化根基，延伸而來的女性主義方面的研究，以及影片當中製毒販毒之類的社會問題等進行挖掘可以有很多方向很多結果。但我只想強調影片本身給人帶來的情感衝擊：女主角在影片中四處碰壁帶來的絕望感，片中山區居民行事鐵血無情帶來的恐怖感，在如死水般的生活中掙紮著留存下來的一點點情誼帶來的暖意。影片中穿插的一些寂寥山區的鏡頭，一些牛羊的片斷，配上恰到好處的音樂，把令人窒息的氣氛推到了頂點。影片不知不覺地就把你拉了進去，讓你處於一個殘酷的環境，卻沒有可以依靠的人，一切都得靠你自己，而你還要照顧別人，一種徹骨的寒意瀰漫了全身。到最後Ree終於在冰冷的湖水裡抓住了父親屍體的雙手，卻只能把他的雙手鋸下帶走，那一種撕心裂肺的感覺，想必攫住了螢幕前的所有人。

探究整部影片裡的溫情，還是有的，鄰居的無私幫助，Ree的叔叔帶著她去打草驚蛇尋找Ree父親的下落，製毒幫派老大的妻子遞給Ree的一杯水，還有最後帶她找到Ree父親的屍體並幫她鋸下他的雙手。就像在一隻密閉的鐵桶里尋找一絲可呼吸的空氣，在無度的殘忍里尋找有限的寬慰。在人們沒有表情的臉上，尋求一點溫暖和希望。到底有沒有親情，有沒有友情？我想答案是確定的。

影片成功地讓那種冷酷殘忍的寒意和些許的溫情，穿過骨頭撫摸到你，讓你掙扎，讓你戰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