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味·傾城

《傾城之戀》可以說是一部比較失敗的電影。
繆騫人遠不如白流蘇的明細精緻，周潤發卻比范柳原多了幾分漂亮不俗，少了些許平庸脆
弱。從頭到尾，很難讓人看得入戲，比起李碧華的《胭脂扣》來，這部電影便更是遜色好
多了，雖然對於原著來講，我更是喜歡張愛玲的信手拈來和故作雕飾的結合。
南京陰雨的下午，一個人在電腦前看DVD。這樣的天氣適宜想到張愛玲的那些傳奇來。關於
南京，關於上海，關於杭州，關於香港，關於許多許多的地方和許多許多的月亮。少有女
人把一切看得如她那樣透徹。也少有女人如她那樣在精明和糊塗間深受折磨。我是讀不懂
的。二十幾歲的時候臨窗梳著頭髮，看著那些髮絲悉悉簌簌落下。
走在石婆婆巷到時候，我想不出她走路的模樣，梳頭髮的模樣，寫字的模樣，嗔怒的模樣
，或是幸福的模樣。我的想像力是有限的。若非有人寫過她反剪了手在書攤前問起《傳奇
》的銷量，寫著她顏色誇張的衣服式樣，我也不會想到這樣一個一生傳奇的女子，該是有
著什麼樣的著裝。
其實我一直以為，越是白痴的女人，越是會活得幸福。
就像《傾城之戀》裡面柳原對流蘇說的話，越是什麼都不懂的女人越是厲害。
抬眼間鏡頭裡的夜，看到自己的影子倒在螢幕裡面。戲裡戲外的人生，原本就是這麼容易
模糊。開始那一段便是戲了。
二十八歲的白流蘇穿著旗袍，委屈的跑到房間裡對著鏡子，慌張地看著自己鏡中的年華。
大把大把的光陰早就隨手扔到不知去向的流年裡了。來不及悔悟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回不
到過去了。
就像《半生緣》裡的曼楨，開始的時候說著這樣的戀愛中的傻話：「世鈞！我要你知道，
這世界上有一個人是永遠等著你的，不管是在什麼時候，不管你是在什麼地方，反正你知
道，總有這樣一個人。」，而最終剩下的，是不能再簡略、不能再乾淨的這麼一句：「世
鈞，我們回不去了。」是的，你在我面前，我亦面對你，可是除了變故，我們所剩無多。
滄桑過後，我們唯有這一句話，回不去了。
而流蘇還未到曼楨彼時的年齡。她還有夢和風韻猶存的執著。她做出那個去香港的決定，
與范柳原競爭著一場戀愛的遊戲。或者是命運，或者也是賭注。逃亡，也是變故。周旋在
白小姐和范太太兩個身份之間。
著名的張愛玲原著中的那堵牆，牆下那段話，被周潤發講的似乎空洞虛假。而繆騫人的表
情也無從體會出張愛玲當時的用心，可謂是失敗之一。總給人覺得，不如書中那麼如情入
境。而晚上那月光，深夜的電話，繆騫人接電話的動作，完全沒有那個時代女人的影子，
沒有餘韻給人欣賞。周潤發的話，依然是索然無味。雖然個人以為，牆和電話，是張愛玲
筆下近乎完美的兩處描寫，也是整部書的文眼。所以這兩個鏡頭過後，居然很失落。或許
這樣的拍瓊瑤劇是適合而成功的，而要拍出張愛玲的細緻和固執來，卻真的不是一件簡單
的事。許鞍華的另一部《半生緣》我沒有看過，不知道感受會如何。不過周潤發在雨中的
碼頭撐傘等著流蘇到來的樣子，鏡頭裡昏黃的色調，還是很有地老天荒的感覺的。配樂也
非常的精良考究。可惜那個鏡頭只一晃。不過長了也就沒了味道。
DVD質量很差，中間重啟了一次，出門的時候不小心碰掉了門上掛的鏡子。沒有碎。外面的
雷雨聲愈加濃重起來。風的清涼。忽然想到小文博士曾經說，我穿
那件白色的旗袍，看上去像是白流蘇。我當時回他，我還沒那麼老吧。而多少個時代過去，
我和當年的流蘇一樣，只是喜歡做一個傾城中安穩的平凡女人。不同的是，流蘇在曖昧之中艱難把握人生，而我喜歡明明白白的溫暖的味道，暖味，要比曖昧少了一點模糊。那是戲外真實的人生。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