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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成功 [2001]--Sino Dutch War 1661

英雄郑成功/国姓爷合战

5.8 / 46人    Hong Kong:98分鐘 | China:101分鐘

導演: 吳子牛
編劇: 張翼平
演員: 趙文卓 蔣勤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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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ower In Sun

2011-01-19 03:54:11

海峽之輕


海峽之輕



    子夜已至。卻無法入眠,倚在枕上,夜空的繁星猶如鑲嵌在鄭成功鳥龍船上的寶石,眨著冰冷的鬼眼,將神界與人間連成了一片……
    一個荷蘭水手端坐在雕花的茶幾前,挺直腰板,虔敬地向延平王鄭成功敘述航游世界的感受,這個中日混血的延平王眼睛半睜半閉,聽到開心處,僵硬的咬肌倏忽鬆馳了,但稍縱即逝。俯視眾生的王者英氣,從這名俘虜的藍瞳飛掣而入,穿透骨髓,讓他倒吸一口涼氣,脊背上也寒風凜凜。隨後,鄭成功如炬的慧眼從他的臉上移開,穿過雲層,投向蟄伏在盛夏躁動中的台灣城,炯炯之目,像刺破蒼穹的青鍔光帶,凌空而下讓整個城池為之膽顫心驚。
    遠行廈門的小行囊放在床前,室內一片寂靜,可聞時鐘之舞的匆忙腳步,已經是清晨2時了,仍無睡意。順手摸了一張唱片放到唱機里,頓時,夾帶著濤聲湧來的是殷秀梅那優美的吟唱——《鼓浪嶼之波》:「鼓浪嶼海波在日夜唱,唱不盡骨肉情長,舀不干海峽的思鄉水,思鄉水鼓波浪,思鄉思鄉啊思鄉……」深沉的台灣海峽在詞作者張黎和紅曙的筆下或如飛揚的羽毛,或如滿天飛舞的蒲公英,輕淺至極。
    輕羽如鴻,透明的雙翼馱我上青雲。迷失在美麗的台灣島上:東臨太平洋,西隔台灣海峽與福建相望,北向東海,西海岸沙灘平緩,多海水浴場,而東海岸斷崖陡峭,奇石怪岩。流連在阡陌閭巷裡,沉醉在燈火闌珊處,一隊頭戴戰盔的兵士疾風馳過,蹄聲踏得石板路一片清脆。千家萬戶的門窗上高懸著紅燈籠,高山族王公們的小姐少爺緩緩從大衢小巷穿行而過,殘留著烏龍茶的清香和木棍琴的脆鳴……
    尖嘯的鈴聲將我從半睡半醒之中驚起,一看時針恰好指向清晨6點30分,赴廈門採訪出發的時辰到了。匆匆洗漱,奪門而出,鑽進轎車便直奔機場。
    天色晴好,登臨廈門雲頂岩,想來應如鄭成功當年身披戰甲的衛士,戰盔在晌午的烈日中飄揚,旋轉一道道光怪陸離的虹,令一雙雙濃睡未醒的眼睛一陣眩暈,軍人身份的認同感,突然在這和煦清風中有了威風凜凜的揮發,神思隨著身體飄了起來,懸在空中。而台灣似乎早已不是幾百年前的琉球,初來廈門的我竟辨不出金門的位置。延平王坐在天庭之上龍顏大怒,王杖從天庭之上劃下,砸在了不孝子孫的戰盔上,一個找不到城池方位的水兵何以言勇?何以為戰?怒視著軍帽下我那雙迷茫的眼睛,鄭成功終於閉上了王者之眸。
    只見海峽上波濤洶湧,鄭成功的航跡模糊了。




    永曆十五年,鄭成功的軍帳拂來陣陣海風。
    夕陽西斜地照了下來,猶如媽祖溫濕的舌尖,舔舐著軍帳頂上那顆紅潤的櫻桃,一抹洇紅從轅門潛入虎帳之中。鄭成功看著案頭的澎台地圖,輕輕地捋了一把鬍鬚,犀利的目光投向海峽的盡頭。他目光凝望之處,這片大海已經沉寂了近半個世紀,驀然之間醒來,悄然地等待,靜靜地啼聽,啼聽巨炮的轟然聲響,等待殖民者萬劫不復的末日:「台灣非我親征不可!」「王爺親征,如何破敵?」文武官員的瞳瞳之目直逼鄭成功。
    鄭成功自信一笑,拔劍指向地圖:1627年荷軍曾在北線尾島北端建有熱堡,1656年在一次颱風中倒塌後便不再派軍防守。每月初一、十六兩日大潮時,鹿耳門水位要比平時高五六尺,此時從澎湖進發,衝破風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取赤嵌城,並以赤嵌城為基地進逼台灣城,蠻夷軍隊定會不戰自亂。那時千餘蠻夷的頭顱都會滾落在南明水師的戰刀之下。
    眾人擊掌,拍案叫絕。光復台灣,非鄭成功親征不可。
    台灣海峽怒吼了。一輪杏黃圓月掛在將軍帳上,龍船破浪行,直搗蠻夷穴,那裡是三國時的夷洲,抑或隋朝的琉求,年復一年,月復一月,日復一日,滄海改易,桑田變遷,今夜的台灣海峽仍是舊時模樣,不同的是金門島上一簇簇營火點燃,月亮的倩影在火中獨舞,空曠的沙地隨之狂歡,一場隆重的祭旗儀式落下帷幕。行將展開的一場大仗過後,在長矛和洋槍的灰燼中,海峽上將再次升騰起龍的氣息。




    來到鼓浪嶼的日光岩。在日光寺後半山腰上有一道門,是當年鄭成功在山上屯兵時遺留的寨門,門旁大石上鑿有圓孔,乃當年南明兵士用以架樑搭屋的梁洞。巨石之頂,是鄭成功水操台遺址,岩壁上刻著「閩海雄風」四個大字。右前側另一塊石上,刻著鄭成功手書的一首五絕:「禮樂衣冠第,文章孔孟家,南山開壽域,東海釀流霞。」石刻斑駁,鮮有參觀者,興許歷史早就淡忘了這海峽之上的一場大戰,滾滾波濤早就淹沒了為江山版圖劈波斬浪的南明水師。
    不曾回憶,但禾寮港三個字卻像一束電光閃動的銀針紮在記憶的痛穴上,啟動萬千往事。
    台灣城上。荷軍主帥揆一夜醉古堡,不見群狐輕靈地跳躍,卻摟著媚狐樣的女人在帳中尋歡作樂。揆一認為,憑台灣海峽之「天險」,只要用艦船封鎖南航道海口,與台灣城、赤嵌城的炮台相配合,就可阻止南明水師登陸。他斷定南明水師必從南航道駛入,而他的鐵艦巨炮正張著饕餮大口,等著吞噬這支南明水師,決勝的天平在想像中已經偏向了荷軍。
    一隻嗜血的戰爭怪獸蟄伏月下,雄睨著台灣城,末日之門悄然打開。揆一飛揚想像的翅膀,怎麼也想不到鄭成功的艦隊會從鹿耳門長驅直入,並在禾寮港登陸。
    四月初一中午,鹿耳門海潮大漲,鄭成功立即命令眾將士按圖迂迴而進。南明大小戰艦順利通過鹿耳門後,立即兵分兩路:一路登上北線尾,一路駛入台江,在禾寮港登陸。
    鄭成功拔劍一指,兩萬五千南明龍虎之師撲向了荷軍。
    攻城。
    嚎叫。
    槍炮隆隆。
    碧血衝天。
    如雨的蹄聲,如雷的喊聲,南明水師一湧而下。台灣島上,硝煙裊裊。荷軍的赤嵌城和台灣城被鄭成功圍困,首尾難顧,左右難援,兵敗如山倒,最終只得棄城投降。1662年陰曆二月一日,荷蘭駐台灣長官揆一簽字投降:「願罷兵約降,請乞歸國」。




    從觀測所的高倍望遠鏡可以清楚地看到金門島,岩岸沙岸交錯構成了金門多變的海岸景觀。金門島上的居民,也是一樣的黑頭髮,一樣的黃皮膚,畢竟都是中國人。
    在娘胎中就浸泡著農牧文化優越感的中國人,自古以來,都視土地同性命,對大陸的土地更是有著深厚的情愫,甚至有人覺得只有大陸上的土地才算的上是真正的國土。
    於是,成全了西方的殖民者。他們乘著巨大的鐵甲船,不辨東西南北地闖入台灣,眼睛霍然一亮,被這座美麗的台灣島驚詫了。那是看了一眼就會終身難忘的寶島:清澈的溪流從山間嘩嘩流淌,碧潭如鏡,搖著長漿的輕舟在碼頭前卸下一筐筐熱帶水果……
    如今的台灣海峽,沒有了車轔轔馬嘯嘯,也不再有槍炮隆隆,30年間再也沒有一縷硝煙。每段殘垣,每棵水草,每隻蝦蟹,靜靜地守望著西沉的落日,著迷地冥想著自己杳然的日子。和平的氣氛好不溫煦,只怕這溫煦的氤氳浸銹了鄭成功的寶劍,風化了他的鳥龍船,怕他在這溫煦之中迷了雙眼,再也望不到台灣。
    臨別之際,熱情的廈門朋友準備了一種名為「八八坑道」的高粱酒為我餞行。據說,這酒產自金門的第八十八號坑道,此坑道現已建廠釀酒,所釀之酒即取坑道之名。此酒後勁很足,酒過數巡,朋友們已是多有醉意。醉眼雖朦朧,意識倒還清醒:我們這代年輕軍人,沒有經歷過金門炮戰,也沒有經歷過八六海戰,自然更沒見識過金門坑道打來的炮彈長啥樣子,可偏偏就被這金門坑道里釀的酒來了個當頭一棒,頓時眼冒金星,想來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遠眺台灣海峽,逆光下一屢屢輪船的航跡,刺穿了海峽,閃著劍刃般的光帶,怒張地刺向海底,刺向落日,那是葬身的南明勇士喋血倒下時的最後一劍,在湛藍的大海上留下一道道傷痕。
    海峽如此之輕。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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