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孤兒》－凱哥，你認命了嗎？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1.
1993年,《霸王別姬》捧得了第46屆坎城電影節金棕櫚大獎、第51屆金球獎最佳外語片等20個國際獎項，包括最佳導演，最佳男主角，最佳女配角，以及第67屆奧斯卡最佳外語片提名，被國際權威雜誌《時代》評出「全球史上百部最佳電影之一」。
那時陳凱歌躊躇滿志地說：「經過20年的努力確實是有成果的，中國電影在世界電影上是有地位的。提到中國電影的時候，大家是有敬意的。我是參與其中的一個，所以我深感榮幸。」《霸王別姬》帶領陳凱歌成了電影界的「霸王」，從那以後，人人提起陳凱歌就說，知道，拍《霸王別姬》的那個!
認識新朋友，被問到有什麼興趣愛好，便會說：喜歡旅遊。於是新朋友把我介紹給他的朋友時便會說，這是某某，喜歡旅遊，剛去過西藏。一次兩次，我欣然微笑。但每次都這麼說，我很煩，能不能換點新鮮詞？
 
我想，一個電影導演也會有這種心情，尤其是一個有抱負心的電影導演。所以當被問到《霸王別姬》是否是顛峰之作的時候，陳凱歌說：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他自己並不一定這麼看。
 
《趙氏孤兒》還沒有放完，坐在我旁邊的小朋友自顧自地打遊戲，前排的人對遊戲機發出的聲音表示不滿：小朋友，別玩了，看電影呢。小朋友頭也不抬，有什麼好看的！
 
一部電影拍好了，最先記住的總是演員，然後才是導演。一部電影拍壞了，最先罵的卻是導演，現在的情況，人們提起陳凱歌變成了，他呀，就拍了部《霸王別姬》還行。
 
在最近的採訪中，陳凱歌仍然一邊在淡化《霸王別姬》的影響力，說它還是有缺點；另一邊又把《霸王別姬》的程蝶衣和《趙氏孤兒》的程嬰刻意聯繫在一起，說「放下蝶衣，立地程嬰」。
 
如果是這樣，《趙氏孤兒》應該改名《程嬰》才對。
 
我突然為陳凱歌可憐，掙紮了這麼久，不想讓人覺得他只有《霸王別姬》，卻不得不一而再的將往事再提。
2.
看完《趙氏孤兒》，我不知道該怎麼評價它。
 
說它好，有那麼一些。我一直認為陳凱歌的畫面感比張藝謀的更好，不是單純的大廣角風景，他更注重意境表達，畫面華麗唯美，能夠與人物心態融合成整體。演員里，葛優、張豐毅、王學圻，哪一個不是戲痴，還有趙文卓、黃曉明、范冰冰。我更喜歡追著導演看電影，因為他才是一部電影的靈魂，要這個生那個死，把這些演員變成人戲一體，不分雌雄。
 
說它差，也有那麼一些。趙氏孤兒還小的時候，也還好。怪的是，從程嬰和韓厥向勃兒講身世開始，你以為不該這麼簡單，戲劇衝突不該再強點嗎？但它就是一直弱一直弱，程嬰居然是那樣死的，屠岸賈居然是那樣死的。怎麼會這樣？這算給觀眾製造的懸念嗎？
 
我看過陳凱歌的四部電影，按個人喜好從好到壞的排列是：《霸王別姬》、《無極》、《梅蘭芳》、《趙氏孤兒》。《霸王別姬》，我不記得看過多少回。每次看完只有兩個字，經典！張國榮太棒了，張豐毅太棒了，每個演員都太棒了！太完美，完美到那不是戲，所有人都「動真的」，不瘋魔不成活。《無極》，我也看了很多次，儘管它讓陳凱歌幾乎一敗塗地，但我卻相當喜歡（擇篇再談）。《梅蘭芳》，好多人又拿黎明和張國榮比，但這個怎麼比，黎明演的梅蘭芳是人不是戲，張國榮演的程蝶衣是戲不是人，我在《梅蘭芳與程蝶衣》（http://blog.sina.com.cn/s/blog_6e705c000100nadt.html）里也提過，梅蘭芳藝術氣質不夠反而顯得中庸，並不是陳凱歌的問題。
 
在我心裡，陳凱歌是個深具古典文化底蘊的導演。面對這樣的人，單單用平庸這樣的詞來評價《趙氏孤兒》，好像把他所有的才華變成了浮雲，又於心不忍。
3.
陳凱歌說程蝶衣和程嬰最大的不同是，程蝶衣不能忍，程嬰能忍。
 
《霸王別姬》里戲班師傅對小豆子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你要認命！小豆子沒有認命，變成了虞姬，從一而終。《趙氏孤兒》里程嬰說，這孩子來得不是時候，但這是命，他認了，他的孩子死了。
 
電影就像導演的孩子，每一部代表了父親內心的話。我想，如果反過來，《趙氏孤兒》是陳凱歌的第一部電影，《霸王別姬》是收山之作，該是多麼完美。那樣人人提起陳凱歌時會說：知道，《趙氏孤兒》、《梅蘭芳》、《無極》、《霸王別姬》都是他拍的！
 
《無極》里飄起的雪，還那麼潔淨飄逸；在《趙氏孤兒》里飄起的雪，卻那麼悲壯還很冤。《無極》的英文名是Promise，其中包含一個人最純真的渴望；《趙氏孤兒》的英文名是Sacrifice，卻是一個壯志未躊之人將死的背影。
 
凱哥，你是不是認命了？
 
誰都想當英雄，以為英勇就義就能受到萬人頂禮膜拜，但這樣的犧牲——並沒有意義而且一廂情願。原諒我將往事再提，想想程蝶衣拿了雙繡花鞋丟到菊仙的面前，質地有聲地說了句：我勸你別灑狗血了！
PS：
《讓子彈飛》中師爺對張麻子說：我還瞞著你兩件事。但話沒說完就嚥氣了，據說那個遺言的正解是：一，我瞞著你拍了《非誠勿擾2》，二，我瞞著你拍了《趙氏孤兒》。
 
葛優這樣的犧牲才是值得的，有的人死了，卻還活著。不僅活著，還抱得美人歸。還是當演員堅挺啊。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