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的老頭樂哲學

古龍筆下有個專門研究武林八卦的江湖騙子叫百曉生，他寫了一本記載當世高手排名的《兵器譜》，裡面有云：高手非一般兵刃。通常情況下我們的理解是：好馬配好鞍好女配好鞭，兵器這東西說白了也是講究門當戶對的。比如李尋歡用小李飛刀，郭嵩陽用嵩陽鐵劍，白龍馬這種富二代可以使得上銀槍這樣英姿颯爽的兵器，豬八戒這等貨色就只好拿農具對付了。

自然，對於已過七旬的伍迪艾倫來說，他已經大半個身子埋在土裡了，手腳早已不再利索，嵩陽鐵劍也好小李飛刀也罷，現在玩起來或多或少都顯得力不從心。就像滿臉皺紋的霍普金斯遇到如饑似渴的嬌妻，也只能通過春藥來勉強維持。到了這把年紀，沒法再跟年輕人死磕了，退而求其次，拼技巧才是最明智的選擇。按照百曉生的邏輯，既然已經老骨頭一把了，何不拿老頭樂搔搔癢也別有一番新鮮感覺。

邁著一年一步的四方步，伍迪今年又來了，這次他把我們帶到倫敦，去見識了一個倫敦家庭雞零狗碎的生活。影片的英文名是You Will Meet a Tall Dark Stranger，中文翻譯為遭遇陌生人，之所以用「遭遇」而不用「邂逅」，從片名里我們就不難揣測出影片將會呈現出怎樣的一團亂麻：老頭霍普金斯拋棄髮妻另娶新歡反而被戴上綠帽子，女兒娜奧米棄夫倒追老闆反而弄巧做了紅娘，失意女婿布洛林竊取已故牌友的手稿卻得知牌友還有呼吸……簡直是一出比CCAV還亂的鬧劇。

鬧劇過後，反倒是之前一直靠幻想生活的海倫娜太太笑到了最後。伍迪在片尾的旁白中又嘮叨了一把：有時候幻想比吃藥管用。人生還真是件說不好的事情，有時候你為了所得傾盡一切，最後還不及那些躺在床上做白日夢的人收穫的多。

「生活充滿了喧囂和騷動，可到頭來，沒有任何意義。」莎翁這話聽起來多少有些悲觀主義者的無奈，但卻恰當地反映出生活的本質來。在伍迪艾倫的哲學裡，生活的目標似乎存在，但又沒有清晰地指給你路在哪裡，幻想和吃藥兩者都可行但又都不可行，關鍵是看你怎樣掌握其中的度。就如同一把竹製的五指老頭樂，偶爾抓幾下解解癢倒也爽快過癮，可是如果用力過猛搔得太快，搞不好會弄出膿瘡來，歸根結底，尺度拿捏才是生活的智慧。

影片中有一處鏡頭頗值得玩味，布洛林終於得償所願搬到紅衣少女住處時，回望自己的公寓，突然發現自己老婆的背影竟如此迷人。這讓人不自覺想起錢鍾書的《圍城》來，城裡的人想出來，城外的人想進去，在城裡時覺得城外好，出來後才發現城裡才是最美的。生活總在不經意間給你開這種玩笑，與其拼命爭取，還是順其自然好。

伍迪今年74歲了，身體依然乾癟，眼鏡依然有型，這些外在都無法掩蓋他內裡那顆永遠嘮哩嘮叨的心。人活到這把年紀很多東西都應該琢磨明白了，生活也好感情也罷，都不過是這個話嘮老頭的創作手段而已。至於其他什麼腰酸背痛腿抽筋之類的小傷小痛，應該也不會阻礙到他強大的創作欲吧。老頭的哲學畫軸才剛剛鋪開，具體怎麼講還得看他後面的表現，一年一部，就目前來看，應該還有好多年。

人生是一件怎麼也說不明白的事兒，即使你是話嘮，也永遠嘮不完。

期待老頭下一次嘮叨。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