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湖灣，澎湖灣。

公車在沿途小鎮暫停時，上來一對夫婦，摟著一個兩三歲大的孩童，小孩哭得驚天動地，腳硬踹在門上，不讓身後抱著他的父親將他帶上車，掛了一臉的鼻水淚水，嘴裡嘶嚷著大叫外公外婆。那聲音頗讓人動容，於是轉過頭去看。
車下年邁的雙老舞著手叫小孩聽話，眼裡也跟著小孩的哭叫閃爍著晶瑩的光。
孩子父親狠了心硬扳下小孩的腿，汽車師傅摁下車門開關，啟程前行。小孩哇的一聲，徹徹底底的大哭起來。
沿途開始議論紛紛，如何如何，BLABLA。
因為父母外出打工，孩子自小被送往外婆家餵養。三歲時外出的人突然回家稱其已經有了將孩子帶到外面給予他更好生活環境的能力，又將小孩要了回去。
親生親養了三年，小孩會說的第一句話是外婆。每日清晨醒來看到的第一張臉是外婆。戒掉奶粉後吃的第一口飯是外婆親手做的。身上也總是洋溢著外婆喜歡的茉莉花皂角的味道。
自他懂事起這顆尚未發育完善的小小頭顱里大概只儲存了外公外婆兩人的影子。
現在抱著他的男人哪裡是他親生老爹，根本就是八輩子不相幹的完全不眼熟的陌生人。
小孩哭得累了，被母親抱過去，埋在臂彎沉沉睡去，眼角還掛著淚珠，呼吸淺淺的，像極了弱小易碎的小小生物。

老人對小孩，尤其是傳承自自己下一代的小孩，總是持著過份寬容的包容心，簡直就是溺愛。
我老表的小孩，簡直就是個小混帳。
不高興時扯著爺爺的臉皮往兩邊扯，一口咬住爺爺鼻頭，毫無分寸的咬，待放開時，血紅的兩口印子，花了好幾個鐘頭才算消盡。
那人卻是一直喜上眉梢的歡喜著，好似這根本不是折磨，倒是愛孫表達愛意的另一種方式，他倒也欣然接受。

有時回想起自己少時犯過的愚蠢錯誤頗有些難以釋懷，假惺惺的想秉著抱歉的心好好回報下那人時，那人卻已不在，於是連發揮假惺惺用意的地方都沒有，稍有些默然。
十二三歲時大抵是少年時期虛榮心最為膨脹的時期。
著粗布汗衫的外婆從鄉下老家裡下來玩耍，並不給好臉色看，那時候只當是有些微血緣關係的老人，如此而已。
一同上街，迫於父母造勢，衣袖擦著衣袖東張西望的走，若是瞥到熟人身影，利馬藉以種種理由跳得老遠，總之就是離得越遠越好。她投來詢問的目光，熟人恰巧看到，問之這鄉下老太婆是誰。心虛的盯著地面，說話聲線比平常低了好遠。不認識，我媽認識的。
這謊當時扯得毫無心機，現在卻是心有餘悸。
小孩只成服於威嚴的大人，毫無攻擊性甚至連帶著一些軟弱性質的老人從不放在眼裡正眼相待。
自視過高讓這些小孩花的高昂學費在學校學的大中國優良傳統美德教育忘得一乾二淨，他們才不屈服於毫無威脅性的老年人之下，那樣不符合他們的英雄主義，會很沒面子。
非用膳時間吃飯，問她吃嗎。答不。再問，再不。本就毫無耐心最後一次咬牙切齒的問，真不要？對方搖頭。
於是狠了心只做了個人的份，將碗端到她面前大搖大擺的吃，明明看到她吞嚥口水的動作，卻還不罷休，故意又問，真的不要嗎，好好吃。劣性基因簡直被激發得一滴不餘。
她索性轉過頭去，被直接忽視的不舒適感激得胸腔發悶，於是大嚷著不要算了故意將碗裡的東西吸得簌簌響。
她端坐著，專心的看著電視。姿勢卻是由始至終都未改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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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不懂在懺悔什麼。
對象都已經不在了。
說的永遠比做的好聽，要早意識到這些也不用現在在這來後悔莫及了。做作啊做作。
神經病。


我愛你，BLABLA。
我以後絕對讓我小孩好好孝敬你。

二零一零年四月捌日。
於電影《愛·回家 집으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