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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樣年華--In the Mood for Love

花样年华/

8.1 / 170,498人    98分鐘 | Poland:94分鐘

導演: 王家衛
編劇: 王家衛
演員: 梁朝偉 張曼玉 潘迪華 Lai Chen Ping Lam S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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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ssica

2011-02-10 04:24:16

別樣美麗——評介《花樣年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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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種難堪的相對


她一直羞低著頭


給他一個接近的機會


他沒有勇氣接近


她掉轉頭


走了



打開窗戶,望著曾經熟悉的對面窗台。記憶中模糊的影子溫暖地凸現,她靠在窗邊喝水,手指在透明玻璃杯上慢慢移動。窗外,花瓣飛如蝶,依舊花香如初,可淒涼卻如隔世。時光重來,人已不在。


也許,所有的美麗都逃不過命運的安排,總想著,逝去的美麗為什麼不能永恆;僥倖之餘,才發現,原來有種美麗一直如初,有一種花的味道一直停留在風裡。


下著雨的街道,雨水打到裸露的光滑潔白的胳膊,濺濕了旗袍的下擺。隨身體晃動的保溫瓶,她和他相遇了,憂鬱的男人,有著深的眼神。禮貌的寒暄,矜持的冷漠。日子就是這樣的重複,直到有一天,他們發現彼此的伴侶不再忠誠。心很痛,可是也有些好奇:他們想知道他們的伴侶是怎麼樣開始的,他們開始猜測,模仿對方的伴侶,卻無力面對現實。他生病了,她給他煮他愛吃的芝麻糊卻謊稱是順路捎回的;下雨了,他回去取傘卻讓她先走。他們不想讓對方感動而束縛彼此,卻發現自己已經身陷其中。於是,他們選擇了離開。她很想他,鼓足勇氣給他打電話,可是一聽到熟悉的聲音就慌亂地擱下聽筒,默默地抽菸,任煙霧將自己包圍。她換了頭髮的樣式,拉著兒子走到曾經的公寓,恍惚地想著,微笑著離開。他在南洋找到了一處寺廟,對著樹洞說完所有的秘密,用泥土封上。他以為這樣,自己就可以釋懷。天空還是一樣的藍,飛鳥依然有著固定的方向,而他的聲音一直停留在她的耳旁:如果還有一張船票,你會不會跟我一起走?


花樣年華,無可奈何的悲涼。


巧合


剛開始的時候,他們只是偶然的相逢。他去麵攤吃餛燉,她提著保溫瓶都是獨自一人,在窄窄的過道上。他會有禮貌地問候一聲:「這麼巧!」而她只是淡淡地笑,拾階而下,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偶遇並不會在他們心中引起太大的波瀾,可是有一天,他發現自己的妻子和她有一隻相同的包,而她也意外地看到自己丈夫的脖子上繫著和他一樣的領帶。他們明白這並非偶然,驚慌和猜測在心中蔓延,他們知道自己的伴侶「巧合」到一起去日本。他們最後的心理防線也崩潰了,儘管若無其事,高傲如她斷不肯把自己的痛苦袒露於別人,而他早已習慣於將心事隱藏於心底,看不出痛苦,只有閃爍游離的眼神。


因為無法言明的痛苦,報復或好奇心,他們開始慢慢熟悉,而這時的巧合已並非偶然。她意外得知他生病了,很想喝芝麻糊,她細心地熬芝麻糊卻謊稱順路捎回。他何嘗不知她的用意,卻理解她的欲說還休,依然是淡淡的「這麼巧。」掩蓋了一切的感情。


從自然到人為的巧合,這本身已有微妙的變化。他和她已無法坦蕩,因為有了秘密。從表面看,旁觀者看不出這些巧合有什麼不同。語氣、神態都自然得無懈可擊,可是,因為他們彼此洞悉著對方的心理,了解對方的感情,這些巧合便賦予特定的意義。他們因為自己的伴侶的種種巧合而開始報復,卻又陷入自己製造的各種巧合之中。於是他們刻意迴避自己的付出,不想讓對方因為自己的付出而難以自拔,便用「巧合」來掩蓋自己的良苦良苦用心。其實,他們何嘗不知這些巧合究竟是怎樣發生的,只是用「巧合」來欺騙對方,安慰自己。作為各種片段的符號,由自然到人為的巧合記載著他們感情的變化,而這些巧合之所以到最後被他們自己稱之為巧合,是他們無法逾越自身的侷限, 不願意面對或承認自己已經付出的感情。


重複


從一開始兩個人租房子,指揮搬家,牌桌上的他們都微笑著看著自己的伴侶打牌,一樣的有些落寞的表情。相同的經歷,或許她的生活便是他的重複,而她本身卻是在重複自己的過去。場景的重複,音樂的重複自不待言:青色石階,幽暗的深巷,中提琴沉沉的響聲。她變幻的旗袍提醒著我們時間的推移。然而這並不是關鍵,她和他並未意識到自己的生活是昨日的重複抑或是對方生活的重複。當他們發現自己的伴侶背叛他們時,並沒有過份的憤怒。她認識到:兩個人的生活只有自己一個做的好是不夠的;而他「反正不是我的錯」的態度將所有傷痛掩埋心底。他們很想知道他們各自的伴侶是怎樣走到一起,於是他們開始刻意地重複別人的生活,於是開始模擬、還原、再現;可這過程本身是錯誤,因為他們重複的生活是他們已有生活的繼續,而這種繼續本身已超越模擬別人的生活,這是兩人的生活。


他們剛開始想知道對方伴侶的生活習慣,去西餐館點了他妻子和她的丈夫愛吃的菜,有一點報復性質的快意並沒有絲毫內疚;他們那時相信自己不會愛上對方,他還是愛著他的妻子而她依然愛著自己的丈夫,儘管有些屈辱,以致於他們在一起時都在想著自己的伴侶現在在一起做什麼,他們也知道這本身是對他們自己的諷刺。


他們不斷模擬他的妻子和她的丈夫是怎樣開始的,誰也開口的。她無法相信自己的丈夫先開口,處於對自己丈夫尊嚴的維護或是對自己的維護。她模擬他的妻子,先開口可是她無法說出口;矛盾已經出現,他不是她的丈夫,她亦不是他的妻子。他和她的模擬並不是他們生活的重複,而只是自己生活的重複。


慢慢地,他們意識到這種重複別人的生活已經是自己的生活。他們對對方的感情並非移植於對各自伴侶的愛而是完全取代。恐慌忽如其來,閒言閒語也慢慢逼近。他們並不是害怕閒言閒語,他們的確清白;他們害怕自己,因為他們清楚地認識自己感情,他們知道有一天閒言閒語會是真的。


他們又開始模擬,因為他們知道分別即在眼前;他們從對別人生活的重複轉到對自己的未來生活的模擬。他們模擬分別,而她最終在他的肩頭痛哭失聲,雖然他輕聲安慰:「這不是真的。」可她清醒地認識到這種模擬已成為生活本身,而她的未來便重複著現在。


「我相信自己不會和他們一樣,原來是會的。」


「我一直在想,他們是怎麼開始的。現在我明白了很多事情都是不知不覺發生的。」


分別


那是一種難堪的相對


她一直羞低著頭


給他一個接近的機會


他沒有勇氣接近


她掉轉頭


走了


他們選擇分別,當他們意識到情慾已成為他們潛意識裡的渴望,或許是愛情另一種層次的開始;而對於他和她,則意味著終結;他明白,她不會離開他的丈夫;他亦無法保證著保證這種愛情自己是否可以一生一世地持續。他不願意看到歲月再一次殘忍地把感情慢慢淡化為虛無,直到雙方都感覺到疲倦。也許沒有勇氣,也許是對愛情真正的疼惜,他選擇在他們真正愛著的時候離開,愛情並未戛然而止,因為疼惜,他愈加凸顯,愈加沉醉迷離。而他只是在離開的時候確認自己愛過:「如果還有一張船票,你會不會跟我一起走?」……


他們最終離開,從某種程度上說,或許只能有這樣的結局。他和她都意識到自己的生命並非別人的重複,他們蔑視自己伴侶的背叛,可他們卻又因為自己最終的選擇而痛苦一生,在現實中放逐流浪的自己。他們沒有勇氣接受對方只能夠不停的等待。等待什麼?當他們相遇時或許又回到原點,她只是淺淺一笑,而他也僅是禮貌的寒暄。或許心如止水,不再期待;在世事喧囂中,領悟了孤獨。這比「等待」本身,比「愛」本身更為重要。


他和她都只是這部影片的符號,記載著生活的重複與無力的感情;也許我們也在自己和別人的巧合中迷失,也許自己的生活也僅僅是不停的重複。逝去的會議,對某種感情的極度珍惜以致於選擇放棄,模糊地感受自己的過去或未來的影子。


人生而言,或亮或暗;經過和停泊都只是瞬間。我們都是孤獨的孩子,提著易碎的燈籠。但終究也避免不了有那麼一天將心事化盡惘惘塵緣之中。多少回憶,不能實現的願望。穿越時空,抹去歲月的皺紋,寫在生命里,一次次邂逅,一次次重逢……


那些消逝了的歲月


彷彿隔著一塊積著灰塵的玻璃


看得到,抓不著


他一直懷念著過去的一切


如果,他能衝破


那些隔著灰塵的玻璃


他會走回


早已消逝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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