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話裡的中年危機

「從此以後，公主與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如今，連小孩子都不相信這句話了，更何況影片主角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公主與王子。《怪物史瑞克4》要表現的，恰恰是童話故事中總被省略的「婚後生活的瑣碎與平淡」。


    愛情、孩子、朋友、安寧，彷彿什麼都有，又彷彿什麼都沒有。平淡的日子一成不變，曾經「惡作劇」將人嚇得四散奔逃的史瑞克就這樣毫無生氣地生活著，而他的內心無比留戀當初沼澤單身漢的快樂生活，並暗暗期盼逃離平凡的現實。因此，他被別有用心的矮人巫師利用，簽下了做一天快活怪物的契約，而後的生活完全改變了，史瑞克也逐漸意識到當初自己所厭倦的，恰恰是應該得到珍視的，而自己只有一天時間去挽回這一切。


    在《怪物史瑞克4》里，我們一如既往地看到對傳統童話的顛覆和對當下主流商業片的「戲仿」，如《美女與野獸》和《哈利波特》等。但僅此而已，喪失了第一集的叛逆色彩和尖銳的批判力，連幽默都顯得乾巴巴的。當史瑞克把美國中產的價值觀深深地烙在自己身上時，這一集就顯得比以往任何一集都主流，也更單調。


    在外人看來，無比幸運與幸福的史瑞克遭遇了中年危機，當他與周圍的環境不再有矛盾時，就只有與自己內心的衝突。而這種衝突，就是作為一個天生怪物對於平淡寧靜生活的不滿，以及對回歸原生態自由生活的渴求。編劇讓他重複「失去的才是最可貴的」時還不滿足，非要他說出「當初不是我拯救了你，而是你拯救了我」。好萊塢傳統的強者拯救世界和弱者、弱者拯救強者靈魂的模式再一次出現，只不過這一次是出現在曾以「顛覆」聞名的影片中。


    近年來，「顛覆」二字顯得十分神聖，凡是沾了它的邊，彷彿都有幾分清新的革命氣質，但是，好萊塢的編劇非常清醒——形式上的顛覆是討巧的，是得人心的，但是價值觀（尤其是核心價值觀）的顛覆則是非常危險的。


    我們在第一集中可以看到《美女與野獸》被再創作，在第二集中《魔戒》等被惡搞，但是我們是否可以看到，史瑞克恢復了怪物本性，為了天性的釋放，為了自由而放棄愛情與家庭，放棄一個男人的責任。即使是最後史瑞克得到了他想得到的自由，可以舒服地在泥漿里洗他的泥巴澡，可是會有哪個觀眾原諒他呢。


    對於絕大多數觀眾而言，所謂顛覆，只是建立在一種觀影經驗上的自娛自樂，哪裡可能真的置自己多年形成的價值觀念於不顧呢？所以，史瑞克大叔的中年危機一解決，全家福式的大家庭狂歡又一次開始了，在延續了數集的其樂融融的歌舞中，史瑞克的魅力也逐漸消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