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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埃及記 [港]--Exodus [港]

出埃及记/TheExodus

6.4 / 811人    Canada:94分鐘 (Toronto International Film Festival)

導演: 彭浩翔
編劇: 彭浩翔
演員: 任達華 劉心悠 張家輝 溫碧霞 邵美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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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874

2011-02-15 19:05:22

一個關於個體VS制度的故事:《出埃及記》


文/公元1874



初中時在報上讀過一則短文,說有研究認為,全世界女性其實都在慢性殺害男人。此報導令我對異性產生了莫名恐懼,有一段時間,我對此深信不疑,甚至開始暗中搜集女同學去洗手間之數據。她們總是非必要地結伴同行,在洗手間內所花的時間也較男性要久,她們在裡頭談什麼?為什麼從洗手間出來,總是容光煥發?只因補上化妝品?還是已計劃了讓人亢奮的陰謀?這想法一直盤踞腦內揮之不去。最後令我執筆開始寫這故事。

弗里德里希·托貝格說得對,我們每個人都深信自己肩負著義務,要在世上作一件最重要的事。但我們也清楚了解,其實這種義務很少能夠被履行。畢竟沒有幾個人是摩西,但在出埃及的人潮中,卻又有著不少自以為是在做領路的以色列入。

在快要開拍時,正遇上香港特別行政區首長推出爭取連任的競選口號:「我要做好呢份工!」我覺得這口號也很切合片中主角心境。因為這片同時亦是關於一名仕途主義者誕生的故事。我們在譴責仕途主義者的同時,必須捫心自問,當個人跟龐大體制有所衝突時,試問有多少人願意殉道?普度眾生太沉重,做控制能力範圍內的份內事,看似消極官僚犬儒,卻又未嘗不是千帆過盡的大徹大悟。

——彭浩翔

開篇3分鐘的長鏡頭,伴隨著貝多芬命運交響曲的英女皇,冷眼看著一場荒謬的暴力秀。這告訴我們,彭浩翔是一個有野心的導演。這是一件好事,儘管有很多導演都把這件好事變成了壞事。而《出埃及記》,則是彭浩翔野心的最大、最完成的一次暴露,之前《AV》都可以算作隱隱約約的野心實驗之作。

在《AV》里,幾個大學生折射出20年前的保釣熱血,進而反思我們這一代,做過什麼,將來做什麼,究竟又能做什麼。而《出埃及記》,軍裝警員詹建業,代表的是一個個體在強大制度下的渺小與無奈。

我留意了詹建業的幾個細節。最開始,他一絲不苟的穿上警服,一絲不苟的走路,幫同事代份工,他質疑的是:這不合規矩吧。規矩是什麼呢,規矩是制度制定的,是他必須遵守的。詹建業遵守了20年,如同他名字一樣,「真敬業」。

同時,詹建業也有自己的准尺。看見同事換下拖鞋去工作,他會覺得不屑,堅持穿著遠沒拖鞋舒服的皮鞋。碰到關炳文這樣不合作的疑犯,他最開始做到的也僅僅只是循規蹈舊的記錄審訊過程,而不質疑什麼。對於詹建業來講,這就是稱職,這就是對得起這份工。

我相信詹建業亦是有追求的,也想升職。看到同事升職,他會隱藏自己的嫉妒與不快,同時也會竭力維護這份同事的友誼關係。回到家,會時不時忍受丈母娘的冷嘲熱諷,會偶爾覺得愧對妻子的辜負。如同你、我一樣,詹建業就是這樣一個普通的人。他身上的特質,是我們都擁有一二或者全部的。

這樣的生活在關炳文的出現後,變得有所轉機。張家輝在口供中,向詹建業透露了一個「驚天」的大秘密。原來有一群女人,在廁所里會面,商量如何謀殺世界上的男人。對於這樣一個荒謬的言論,詹建業自然是完全不信的。他是一個遵守「規矩」的人,這個規矩用40年的教育告訴他,世界上不會有這樣的事。所以,他不會信。

而當口供莫名從證物房失蹤,重新錄口供時關炳文的翻供,使得詹建業開始有所懷疑。查詢拘留房的犯人探望記錄,發現女上司曾經在證物失蹤前探訪過關炳文,更使得詹建業的疑心越來越大。從他內心來說,是希望有「事情」發生的,因為他的生活太普通,太平凡,他是被「規矩」逼壓的彈簧,當有「規矩」鬆開他的希望之時,他會竭力的彈起來。

所以沿著這條路,他走下去。抱定「荒謬的事情也有可能是事實」的態度,他開始查案。

顯然,他不是什麼神探。所以煞有介事的拿錄音機錄下破案思緒,也顯得有那麼手生。也許20年的「規矩」生活,讓他已經不適應脫離「規矩」,這種烙印已經很深很深,改變很難。

阻力隨著他脫離「規矩」的生活而變得越來越大。妻子會埋怨他為了破案,連裝修新房也不管;丈母娘則讓她跟著自己親戚做生意,做警察這麼多年,賺了幾個錢?女上司則暗示他如果查下去,對自己沒好處,而如果重新進入「規矩」里,他則會獲得夢寐以求的晉陞機會。同時,關炳文對他也非常不配合,使他的查案過程並不順利。

接著,關炳文的死給了他最大的打擊。這使得他唯一的查案線索就此斷絕。關的前妻出現,兩個人都像是被這個社會拋棄的人,各自有著各自的苦楚無法言語,於是在兩人最終走到一起之後,詹建業徹底斷絕了查案的念頭。上司許諾會升職,有個能夠緩解壓力的情人,前途光明的自己,何必要去糾纏一起看起來很荒謬的事情呢?

詹建業的放棄,代表他作為一個「個體」,對抗「制度」的失敗。這個失敗是必然的,現實中很少有那麼多的英雄,和那麼多的成功。跟一個龐大的「制度」而言,詹建業顯得太渺小。身處物慾橫流的社會,有太多的誘惑、阻力,讓詹建業、關炳文這樣的個體放棄追尋真相。因為他們要為這個「真相付出的代價太高,他們作為一個普通人,根本無法承受。

彭浩翔很像一個女權主義者,在他的電影裡,女人總是那麼的強勢。但彭浩翔實際不是,他的作品裡女性角色的強勢,是源自於他對女性的恐懼。這種恐懼在《出埃及記》里達到極致。但實際上,很明顯看出來彭浩翔要講的並非他有多麼的害怕女人,而是借物喻人,這個由女人構成的謀殺組織,它形成的原因,做事的手段,參與的人群,達到的目的,才是彭浩翔要告訴觀眾的東西。

就像劉心悠所扮演的妻子一樣,每個謀殺背後都有著自己的動機。長期的家庭暴力使得劉心悠走出了這一步,而這個謀殺組織里大部份的謀殺行為都有著各自的理由。這些理由成為了謀殺的藉口,讓組織裡的人心安理得。即使劉心悠想退出,發現自己的丈夫偷情,也會痛下殺手。詹建業罪致死嗎?又是什麼原因讓妻子能夠毫不猶豫的幹掉自己的丈夫呢?

是這個組織長期形成的價值觀。這個價值觀能夠迷惑身在其中的人,讓他們的行為合理化。又有多少這樣或大或小的組織,都給不同的人群灌輸著不同的價值觀?當這樣的價值觀達到一定規模,就形成了「制度」。而對抗制度的下場,也就是關炳文、詹建業這樣人的下場。

援引詹建業片中的對白,「當某個事情荒謬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就沒有人會相信。」彭浩翔這次用了一個極端荒謬的故事,告訴了我們一個並不荒謬的事實。看看報紙電視,網路新聞,每天,有許多的人作為個體,對抗著各種制度。付出的代價,冷暖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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