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化

這是一個關於舞蹈的故事，舞蹈要展現的是天鵝湖，我對這個舞蹈的最初的記憶是童年曾看過的一部卡通片，美麗的白天鵝與王子一見鍾情，彼此相愛，然而黑天鵝的到來卻破壞了這段美好的感情，卡通片的結尾當然是揚善懲惡，最終王子還是與白天鵝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讀高中時，父親單位發了俄羅斯某個芭蕾舞團的演出票，我抱著一種懷舊的心態去看，畢竟距離上次看這個故事已經過去了十多年，感覺應該大不相同了吧？那是我第一次也是至今唯一一次看芭蕾舞，覺得比較新鮮，聽到熟悉的旋律在劇場裡迴響時的確挺激動的。

又是十多年過去了，第三次看關於《天鵝湖》既不是通過電視螢幕，也不是現場演繹，而是一部電影，是的，一部關於天真和慾望的電影。在之前的印象中，白天鵝是美麗善良的象徵，而黑天鵝則是貪婪惡毒的代表，不過，或許是因為年紀漸長的原因，現在逐漸明白很多事情並非是表面所展露的那樣，因為誰都有他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如果不是母親嚴謹而苛刻的教育，Nina或許不會走上芭蕾生涯，也不會幻想有一天能作為領舞在舞台上綻放光芒，然而要強自負的母親卻一直想讓女兒替她實現自己年輕時錯過的夢想，她為此付出很多，也終於等到開花結果的那一天。而這種強迫性教導所帶來的負面影響則是Nina長久依附於母親的羽翼下，無論是思維還是行動都缺乏完整的獨立性，即便已經成年，母親卻仍把她當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她似乎也對此麻木，認為生活本來就是這樣子。

劇團重新編排《天鵝湖》，總監希望由新人出演領舞，並同時扮演黑白兩隻天鵝，Nina出眾的舞姿使她得到這個機會，此刻開始，天真的她在心中悄悄萌發出希望。可是，總監發現Nina在扮演白天鵝時技藝非凡，自信優美；而飾演黑天鵝時卻顯得信心不足，缺乏足夠的誘惑力。「你想跟她上床嗎？」總監問扮演王子的男舞伴，舞伴搖搖頭，「是啊，你這樣僵硬像黑天鵝嗎？」

總監的訓斥令Nina沮喪，對於她來說，扮演乖巧傳統的白天鵝自然不在話下，那就是她的本色演出，但黑天鵝卻是與她價值觀格格不入的，她對此完全沒有任何體驗和可惜鑑的渠道。Nina不斷地排練，但卻換來一次接一次的失意，漸漸變得患得患失起來，她懷疑總監會將她替換，又擔心其他演員要搶奪她的位置，甚至在獨處時屢屢產生恐怖的幻覺，離正式演出的日子越近，她的神經就越發脆弱，幾乎到達崩潰的邊緣。

我曾看過一篇影評，裡面對Nina心態逐漸變化的過程分析得相當詳細，包括她表情、髮型、配飾、服裝等，每一步的變遷都代表她正在蛻變，是的，這種變化連Nina本身也無法察覺，因為她已經完全陷進去。曾經的她因為舞蹈而萌發希望，現在的她為拔得頭籌而充滿慾望，這種慾望宛如黑天鵝附身，它正迫不及待地在她體內孕育、成長，即將破繭而出。

有人說最出色的藝術是當你達到癲狂的時候，如果真是這樣，那Nina的確以身說法證明了這一切，雖然她已分不清現實與虛幻之間的距離，但在舞台上，在那個她期盼已久的舞台上，她終於放射出自己最閃亮的光芒。黑色的羽毛自指尖冒出，漸漸爬滿雙臂，最後化作一對豐滿的翅膀，Nina眼中冒出得意而熱切的神采，她重生了，拋下過去天真懵懂的白色，脫胎為今晚艷絕全場的黑色。

也許每個人心裡都有那麼幾根黑天鵝的羽毛，當它們碰到適合的時機，就會肆意生長，直到徹底佔領宿主的每一寸肌膚。

娜塔麗•波曼憑藉出演Nina而成為本屆奧斯卡女主角的最大熱門，當然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或許我不會去看這部電影，而它本身的確也沒有給我留下什麼特別的印象。這是一個講述人格分裂的故事，通過黑白天鵝來暗喻人性的兩面，剪輯上還是有些巧妙的，尤其是Nina的現實和虛幻交替表現時，很出乎人的意料，不過從整體上來講，影片本身還是顯得有些凌亂，某些恐怖的場面似乎也比較多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