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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路之王--Kings of the Road

公路之王/KingsoftheRoad/公路之王

7.7 / 6,439人    175分鐘

導演: 文溫德斯
編劇: 文溫德斯
演員: 魯迪格福格勒 漢斯.奇許勒 麗莎克羅伊策 Rudolf Schundler Marquard Boh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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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房車的貓

2011-02-26 08:11:17

我轉身,向世界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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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把近三個小時的《公路之王》看完了。說實話,在看這部電影之前,我很是擔心,畢竟上世紀七十年代加上德國製造,這兩個標籤幾乎可以等同於看不懂。然而,事實證明,我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原來還有很多東西,可以無視地域和種族,在世界與時光的每一個節點,喚起同樣的情懷。鈔票如此,公路亦然。
公路,是人類世界一個神奇的發明。它很簡單,簡單到幾個歪斜不起眼的路標就可以把你送到你想去的任何角落。它又如此複雜,複雜到可以成為一切的喻體,可以和一切事物交錯。或許正是由於這樣吧,公路成為很多人,尤其是很多年輕人心中的一縷無法抹去的情節。一種「在路上」的生活方式,成為了對人生與心靈真諦探尋的捷徑。然而現實生活中,有膽量和條件去追求路上生活的人,卻寥寥無幾,因此公路電影成為了一種寄託。《公路之王》亦是如此。
作為文德斯「旅行三部曲」中的最後一部,也是最成功的一部,這部《公路之王》將文德斯早期電影的風格發揮到了極致。黑白影像帶來的寂寥感,寥寥無幾的對話,不加剪輯的畫面,毫無聯繫感的場景,極具張力的鏡頭:文德斯用一種最簡單但卻不粗暴的方式將兩個男人在旅途中的滿足與孤獨淋漓盡致的彰顯出來。
開著箱車的電影放映機修理員布魯諾靠著在德國境內不停地遊走尋找工作,維持生計。某一天,他在河邊偶遇了開車衝向河裡,剛剛失去妻子的蘭德。兩個人從相遇便產生了一種奇異的信任:一個本就一無所有,一個剛剛失去了一切。於是一段「兩個人」的旅程就此開始。他們來到一座又一座城市,遇見了一個又一個不同的人和故事,一起見證著在路上的快樂和寂寞。蘭德像孩子一樣,天真而敏感,面對生活的不如意,選擇了逃避;布魯諾則看似無憂無慮,卻擁有著無可救藥的孤獨感,因而不敢面對自己的慾望,即便是面對心愛的女人。兩個人在漫長的路途里互相習慣,互相熟悉,互相改變。影片的最後,蘭德選擇回到本來屬於自己的生活里去,而布魯諾則繼續自己的流浪。蘭德的那句一切都會變好的,似乎也預示著新的相遇和離開。
這就是《公路之王》的情節,長達三個小時的膠片,故事卻簡單到可以用幾句話講完。當你和文德斯的鏡頭一起經歷這段旅途後,能記得住的情節寥寥無幾,更多記住的只是一些畫面,一些感覺。蘭德透過天窗看到的浮雲飄過,布魯諾標誌性的背帶褲,後視鏡中如記憶般逝去的景物,奇怪的路邊基督像,不停掉落的剃鬚用品和那個美麗的女售票員。這些畫面簡單而空洞,牽動著主人公的情緒起伏,清楚的標記著旅途中的平淡與無奈——一丁點不起眼的事物也可以喚起人們的喜怒,說不出這是一種幸運還是不幸。寫實的鏡頭,伴隨著兩個人沒有目的和方向的行進和停留,緩慢到,連寂寞是什麼都會忘掉。畫面帶給人的無力感,讓人感同身受。或許這就是公路上的生活,漫長的旅途里,看似無盡的故事,其實唯一的情節,就是相遇和分離。既然誰也逃不出這循環,既然終究要分離,又何必記住什麼故事,看到的世界才是最真實的。
如果說這漫長旅途里什麼最廉價,大概就是語言:本就偶然相遇,形如陌路,何必說的太多;然而這旅途里最珍貴的,大概也是語言:因為不相識,所以什麼都可以說,內心深處的傷痛,天馬行空的想像。所以蘭德會向向布魯諾闡述自己希望有一種可以把故事塗掉重寫的墨水時,布魯諾淡淡的說,我不認為問題解決了,故事還在墨水裡;所以女售票員堅定的對布魯諾說,肉體是暫時的,愛才是永恆的;所以影片最後站台上的那個孩子,描述著自己眼中的世界:軌道、砂礫、時刻表、天空、雲朵、拿著行李廂的男子,世界就是這麼簡單。這些言語不僅直接的展現出了每個人物的個性,更帶給觀影人以深深的思考:生活是什麼,我是什麼,世界是什麼。
音樂也是公路上另一個不可或缺的的要素。因此懂得公路是什麼的文德斯,也比任何人都懂得音樂。布魯諾和蘭德在美國60年代的搖樂的陪伴下,一邊合唱,一邊打著節拍。音符跟著汽車在公路上飛馳,帶給公路以自由和快樂的標識。搖滾樂本身具有的自由奔放的氣質,與路上生活的不受拘束相映成輝,標識著他們在公路上感受到的開闊和放肆。毫無疑問,音樂的使用是《公路之王》的一大亮點。正如同文德斯自己說過的一樣,今天搖滾與電影的聯繫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緊密,文學、戲劇和繪畫看來似乎與電影的聯繫更緊密,卻遠沒有搖滾來得貼和時代、準確直接。
與半個多世紀前,以傑克*凱魯亞克為首的「垮掉的一代」將自己拋向公路,樂此不疲的一遍遍橫穿美國大陸,用瘋狂和鄙俗的文字記錄自己無藥可救的孤獨,追求心靈的真正解放和自由,尋找著解托於世俗世界的靈藥一樣,在我看來,文德斯其實也是這樣一個「禪瘋子」,只是他的表達方式更加含蓄和柔軟。他從不保留的在鏡頭裡詮釋著自己對公路的嚮往。雖然他最富盛名的作品,是那部膾炙人口的《柏林蒼穹下》,但「旅行三部曲」,《德州巴黎》《直到世界盡頭》等公路電影才是貫穿其電影路程的路標。可以說,文德斯是世界電影界一個獨特的浪子。他用德國人特有的冷靜和理智,注視著公路,及公路上的人們,思索著世界給他們帶來的無力感。
不幸的是,這種無力感正是來源於我們的生活。影片中,蘭德一度想逃離生活,卻最終轉身回到世界,你可以說,這是一種闊然開朗,但其實更是一種無奈。實際上是,除了回到他本來的世界,他沒有其他的選擇。這正像我們現實的生活一樣,無論我們擁有怎樣的夢想,在那些說不清對錯的「現實」面前,我們沒有去追求夢想的權力。我們大多數人甚至不能像蘭德一樣去選擇嘗試一次,就放棄了。這真是一種悲哀。
最後,筆者還想對影片的名字說幾句。影片的德語原名叫「im Lauf der Zeit」。對於一部公路電影來說,這無疑是一個十分深刻的名字。公路帶給人的空間感實在是太強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時間變得似乎不那麼重要了。這與所謂的文明世界,所謂的正常生活,反差巨大。當你無目的的行駛於公路上,公路就變得像時間一樣抽象而不可名狀。可以說:「在路上」的生活,是一種是一種將時間與空間座標向顛倒的生活方式。你可以看到布魯諾從德國的一面,一直行進到邊境,然後在回去。或許,對他而言,公路的盡頭就是「一年」的終結,而時間,不過是標識著方向的一條漫長的公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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