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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的琴--The Piano in a Factory

钢的琴/ThePianoinaFactory

7.4 / 1,460人    119分鐘 | 105分鐘

導演: 張猛
編劇: 張猛
演員: 王千源 秦海璐 張申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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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瑟二十

2011-04-05 20:07:16

《鋼的琴》:一曲獻給鋼鐵文明的時代輓歌


故事很簡單,發生在東北遼寧的某個小鎮裡,一位即將離婚的落魄父親,為了挽留女兒在身邊,決定和自己的兄弟們憑藉一己之力,為女兒建造一架鋼琴的故事。但是故事的背景卻很複雜,它發生在一座行將廢棄、到處充滿著破損、荒蕪與頹敗氣息的鋼鐵廠里,它發生在兩顆彷彿飛彈一樣豎立的大煙囪即將被炸毀之前,它發生在與舊的時代告別的前夕。

這一點,很容易可以從導演的景別和運鏡方式中查別出來。故事的主人公,陳桂林和他的兄弟們,往往以群象形式出現,以全景或遠景的方式出現,而鏡頭不但攝入了人,更把大環境也原封不動地攝了進去。往往是,後景是矗立的大煙囪,前景是兩個人在爭執;後景是充滿著頹敗氣息、堆放著鋼鐵廢料的廠房,前景是兩個人默然坐著;後景是鐵鏽斑斑的紅色大門,是正在變革與拆建的東北小鎮,前景是為生活磨損著的,萬般難堪卻仍然要想法子活下去的卑微小人物們。在鏡頭的呈現里,這樣的背景被放大了,放大的是鋼鐵廠的破損、是鋼鐵文明的褪色,是時代的行將遠逝,從而對比出前景中人物的渺小和對生活的無力感。

除了全景,導演還採用了一些極致的特寫。這些特寫,不是用在人身上,而是用在一件鋼琴怎樣被製作出來的流程上。這些具體而微的動作,這些熟極而流的手工,這種一絲不苟的專業精神,再配以充滿懷舊色的蘇聯老歌,幾乎罩上了一層神聖的氣氛。彷彿,他們手底下做的並不是鋼琴,而是重建一座鋼鐵廠。因之,面對逝去的時代,他們的這些專業、認真的動作也近似於唱響輓歌——就像秦海璐飾演的那個角色,雖然是個女歌唱家,但總是在葬禮上唱歌,這個人物的職業設定也在片中呼應著主題。

說到了音樂,就說得說說全片匠心獨運的配樂方式。全片的配樂有兩種,一種是畫面有聲源的配樂,一種是無聲源的配樂。有聲源的配樂,予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影片的開端處,女兒在打超級瑪麗的遊戲,於是超級瑪麗的過關歌曲(這音樂本身也帶有一種懷舊意味)就自然而然的成為了此處的配樂。與此同時,父親正在為女兒製作一架紙鋼琴,父親的這份苦心自然有著不合時宜的可笑之處,配合著超級瑪麗過關失敗的音樂,其中的荒誕、無奈與滑稽的況味便一起湧出。而無聲源的配樂,幾乎從頭至尾的貫穿了全片,這些歌曲大多為蘇聯老歌,除了渲染懷舊氣氛外,還為影片點染出一種類東歐的氣質,再配以演員們癲狂的肢體語言、黑色幽默的情節設計,很容易讓人想起庫斯圖里卡的電影來。不過,我還是對前面提及的父親為女兒製紙鋼琴那一幕情有獨鐘,當女兒質疑父親這紙做的鋼琴怎樣彈響時,父親要女兒仔細彈,傾聽心中的聲音,於是女兒和父親輕輕地彈起「琴鍵」,《致愛麗絲》慢慢地從兩人的心中流淌出來,配樂起,逐漸加強,化為一支真實存在,彷彿流淌在兩人身旁的音樂。

影片的形式感很強,從演員的表演方式到劇情的表現方式。片中時有抽離的超現實主義之筆,譬如一夥人開著車,摸著夜色潛進學校偷琴,車上,藉著歡快的音樂節奏,大夥兒在冰櫃車裡握著掛豬肉的鉤子權當話筒,唱起了歌,跳起了舞。這一幕張狂而歡樂,小人物的悲喜化為癲狂,鏡像里充滿著力量。再比如,時不時地,主人公會陷入一種漫想,一束頂光罩下來,他獨自一人在舞台上演奏著鋼琴,琴聲如流水般流淌開來,這一幕夢幻至極,美好、溫暖卻又註定如肥皂泡般逬滅。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形式感是最初吸引觀眾入戲的戲點,卻也是過度使用引起觀眾審美疲乏的疲點。從頭至尾幾乎沒留一口氣停歇的音樂,時不時充滿儀式感的人物群像寫照,以及在劇情主線里突然橫生一筆,過度演繹的超現實片段,微微干擾了劇情的整飭,引起審美疲勞。

當然,瑕不掩瑜。在我看來,這已經是很難能可貴的現實主義佳作,尤其是把小人物的故事置於一個更廣大的背景之下,使整個故事有了一種立體感,豐滿而有層次,讓人想起賈樟柯的電影。這是一個發生在鋼鐵文明如大煙囪般轟然倒塌的時代裡的故事,在這片土地上,拆與建即將頻繁發生,將時代推進一個迅速變革的漩渦里,在這個漩渦里,人的一生要經歷從前不可能想像的三四代的變化,一切都在加速前進,而對過去,我們只可留戀,只可用一架琴來祭奠一個行業,只可唱一首輓歌來與之告別。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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