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是做蛋糕的人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一個問題是：我們的生活，以及由其沉澱而形成的歷史，究竟有沒有內在的理性、邏輯與系統呢？

      科恩兄弟的電影所一直探討的就是這個，也即，碎片化的生活其實是沒有系統的。所以他們的電影乍看起來很零碎，回頭想時卻更像生活的實相。

      科恩兄弟在09年有一部《嚴肅的男人》（A Serious Man），這裡邊所舉的很多例子都頗有代表性。例如，那位自認為是一個「嚴肅的男人」的明尼蘇達大學物理教授總是想弄明白所發生的一切之間到底有什麼聯繫，或者有什麼啟示，或者是上帝想告訴他什麼，而猶太牧師拉比的解答很簡單，什麼啟示和意義都沒有，只有雜亂的生活。讓物理學教授抓狂的生命逆境，莫名其妙的突然開始，又莫名其妙的突然結束，沒有邏輯，也找不出所以然。其中有一段很諷刺：他在課堂上用精確的數學講解「薛丁格的貓」，所論證的卻是「不確定性」，但他還是非得要求韓國學生用精確的數學證明出來，因為用精確來證明的不精確才會讓他安心。

      還是韓國學生的父親說得對：「Accept the mystery!」——在猶太牧師拉比的勸說下，那位總想尋找啟示的猶太牙醫終於安頓了，而物理學教授卻還在尋找。

      偶然里埋藏著必然，換言之，必然中也遍佈著偶然。歷史的邏輯與理性似有非有，似無非無，而即便在學理上清澈明晰，到了生活層面、應用層面，仍是難免混沌。這就像物理學當中的「熵」的概念：一個體系內部的熵的減少，必然意味著體系外部的熵的更大量的增加；清理乾淨了一台書桌，卻使得整個房間更加混亂。

      說到底，史學永遠脫離不了文學底蘊與哲學氣色。「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如果太史公沒有了「瞎聯繫」的目標，那麼他也只能在浩繁的史料間漸漸沉淪。從黑格爾到湯因比，哪一種邏輯不是對歷史的強加呢？然而買他們的書的讀者們一本本讀來，如果偶有發現、偶受啟發，在人生的無數個大大小小的選擇中變得更明智了一點，那麼這些文本的意義，也就實現了。

      從這個角度說來，任何的文本只是一種產品，其最原初的意義只是為了滿足人們的生活需要，並不存在太多的超越與崇高，甚至超越與崇高本身也不過是人們的一種日常需要罷了。就像西餅房裡的蛋糕，雖然只是麵粉與奶油，而且吃下去就沒有了，但仍然要不停地做下去，而且要一代代做的更加精緻而美好。做蛋糕的意義是什麼呢？沒有太多的意義，只要讓人吃得開心、合口、管飽，而且在這之外居然還能賞心悅目，那麼這些蛋糕的存在，就是值得的了。

地中海旁一株木 2011年4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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