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傷感的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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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傷感的友情
                     ——看《瑪麗和馬克思》

在《瑪麗和馬克思》之前我沒看過亞當•艾略特的作品。這是導演第四部半自傳式的作品了。也就是說在此之前還有三部作品都是根據作者本身經歷改編的。多麼難以想像！
《瑪麗和馬克思》作為聖丹斯電影節25週年紀念的一年——2009年電影節開幕影片。

這部特殊的黏土動畫片講述了兩個筆友——瑪麗與馬克思之間長達二十年的故事。瑪麗•黛西•丁克爾是一個住在墨爾本市區的八歲的小姑娘。馬克思•傑瑞•霍洛維茨是居住在紐約的患有亞斯伯格症的四十四歲的猶太人。很偶然的機會他們成為了筆友開始了長達20年的跨越兩大洲的友誼，直到馬克思離開這個世界。
瑪麗的媽媽一天到晚泡在煙和雪利酒裡。瑪麗的爸爸整天在工廠為茶包銜接線繩。工作之餘就是用死鳥作動物標本。瑪麗的媽媽告訴她她是個「意外」。瑪麗的額頭上有塊胎記。穿著沒有扣子用衣服夾子代替的衣服（媽媽忙著喝酒，不給她縫扣子）。被同學欺負，同班的小孩在她的三明治上撒尿。瑪麗的頭髮是爸爸給剃的。瑪麗的老師賓得格拉斯女士很不喜歡她，說她缺少笑臉，媽媽只是用畫筆在瑪麗臉上畫一個笑臉，結果老師只是更討厭她，把黑板擦丟到瑪麗臉上。當瑪麗向遠在紐約的筆友馬克思訴說這些委屈時，她的淚水模糊了信上的字跡。
馬克思44歲了，獨居。沒有妻子沒有家庭沒有朋友。曾經有一個幻想中的朋友叫「意面先生」。馬克思說愛情對於他來講比潛水更讓他不知所云。愛情的邏輯對他來說比全素三明治還讓他不知所云。當瑪麗寫信告訴馬克思她希望成為自己的鄰居戴米恩•波波多波羅斯的女朋友並和他上床時，馬克思的焦慮症就發作了。他告訴瑪麗他從來沒用過保險套。曾經他送給一個女人一份自認為萬無一失的禮物：一支直腸溫度計，這份禮物令那個女人抓狂。從此馬克思更與愛情無緣了。人們不喜歡馬克思，馬克思也無法理解紐約那些人的行為，他不理解他們為什麼亂丟菸頭亂吐痰亂扔垃圾還鋪張浪費……
瑪麗很高興自己有了馬克思這樣一個筆友，這為她孤單的生活增色不少。有一次，瑪麗甚至把自己做午餐用的拉名頓蛋糕都寄給了馬克思。只是蛋糕到馬克思手裡時早已發霉了。馬克思對待瑪麗這個唯一的朋友也很真誠，他從國家地理上剪下一張烏龜的圖片寄給瑪麗，告訴她烏龜是通過肛門呼吸的。馬克思還給常受別的孩子欺負的瑪麗支招，要瑪麗對壞小子說她頭上的胎記是巧克力做的，以後等進了天堂，所有的巧克力都由瑪麗來掌管。
馬克思很善良，對於將近全盲的鄰居艾薇給他做的湯中總掉進頭髮這一問題，他永遠保持沉默。馬克思其實是個很可愛的人。他在信中詳細的告訴瑪麗他一週的晚餐食譜。他還告訴瑪麗每週六他就自己發明食譜，譬如意面罐頭漢堡。瑪麗的信總是讓馬克思緊張，並發作焦慮症。情緒崩潰，馬克思選擇一口氣吃下36個巧克力熱狗。馬克思很孤獨，但這世界沒人願意聽聽一個亞斯伯格症患者的心聲。就連醫生也說馬克思的人生目標很愚蠢。ＰＳ：馬克思的人生目標有三個，一是有個真正的朋友，二是集滿所有的諾布偶（瑪麗也很愛看諾布偶，然而她從沒有過一個諾布偶，沒有一個玩偶，她的布偶都是自己做的）三是有一輩子都吃不完的巧克力。
馬克思無法與人相處。瑪麗的信以及種種問題令他的病症愈來愈重。有天他暈倒後被起重機帶走了。他被診斷為嚴重抑鬱症和肥胖症。在接下來的8各月裡馬克思一直住在診療機構里。他們只給他食物和「例行治療」——電擊（讓我想起了《飛越瘋人院》）。這期間瑪麗當然非常想念馬克思和他的信，她在想也許馬克思的印表機沒墨水了也許整個美國都沒墨水了。也許是他的寵物把他吃了。呃，也許是她太醜了太索然無味了。瑪麗被這些亂七八糟的情緒折磨著，她帶著疑惑和對自己的厭惡哭著把她與馬克思的通信燒了。八個月後馬克思終於回到了家中，他也想著瑪麗，想即刻就給瑪麗寫信，但每次瑪麗的信都給他帶來焦慮，他不想再次成為精神病患者。他騙自己說自己至少有最保險的意面先生。他努力使自己的生活維持著平衡穩定的狀態，誰知壞事竟會自己跑上門來。他的立式空調自己墜落到樓下去，把樓下站著的一位默劇藝術家砸死了，但最終法院也沒判他殺人罪，因為他們認為馬克思這樣一個有精神缺陷的人沒什麼動機去謀殺一個默劇藝術家。但從此以後馬克思也改用小風扇降溫了。不久之後是馬克思四十八歲生日，過了生日之後他數十年來一直買的一種彩票竟然中了大獎，於是馬克思得以買了一輩子都吃不完的巧克力，也買齊了整套的諾布偶。他還送給鄰居艾薇很多錢。艾薇過了段好日子，不久離世了，將遺產全部捐給了當地的小貓收容所，諷刺的是收容所老闆將這些錢換了一台法拉利，為老婆做了豐胸手術。
馬克思因為這意外之財得以實現了人生的兩大目標，卻還是覺得有些缺憾，他幻想中的朋友意面先生有天從牆角走了再也沒回來。他開始想念讓他嘗到友情甜頭的瑪麗。瑪麗卻不再攢錢準備去看他了而是為整形手術做準備。馬克思終於又開始給瑪麗寫信了。他告訴瑪麗每次收瑪麗的信和給瑪麗寫信都會發作一次嚴重的焦慮症，他還親切地稱自己的病「亞斯伯格症候群」為小亞。他告訴瑪麗自己在和人交往以及閱讀他人的表情時的種種障礙，以及自己很容易發作焦慮症。他還對瑪麗說自己不喜歡自己的醫生說自己有缺陷需要被治癒。馬克思說自己不會哭，這也是情感釋放的一種障礙。
馬克思在這封信里說了很多很多。瑪麗收到信當然非常高興，並且她幹了一件非同尋常的事情。她弄了個空瓶子，並努力回想令她傷心的種種往事，邊想邊哭邊把眼淚裝進瓶子裡。馬克思當然覺得這是他收過的最好的禮物。從此以後他們又開始了持續的通信，並隨信寄給對方各種巧克力。時間一天天過去，他們的友誼比瑪麗自製諾布偶上的膠水還牢固。瑪麗慢漫長高長大了。馬克思依然不懂得和瑪麗以外的人相處。而瑪麗呢，生活也並不盡如人意，譬如暗戀的滋味令她很不好受。爸爸在做了四千萬個茶包後也退休了。很快地又去世了。瑪麗用父親留給她的錢去讀大學了，讀了精神學。又做了整容手術將額頭的胎記去掉了。但去了胎記之後瑪麗卻並沒好過多少，母親也因父親的突然辭世而懊悔自責，開始泡在更多的雪利酒裡，有天錯將有毒液體飲下死了。
母親離世後，瑪麗和戴米恩結婚了。瑪麗開始了對精神學更多的研究，連畢業論文主題也選成了亞斯伯格症候群，並用馬克思當做了她的個案研究，她一下子成名了，出版了自己的書。她還把書隨信寄給了馬克思，並告訴他她將在一週後去見他，將榮譽的一半給予他。馬克思很生氣很難過。他感到了一種背叛。瑪麗知道了馬克思的心意後將自己的作品都毀了。從此她很消沉，沉溺在雪利酒和驅不散的自我厭惡以及沮喪里。連丈夫戴米恩也變得咫尺若天涯。她對世界失去興趣了。她寫信向馬克思道歉。但羞愧和沮喪還是纏著她，她收不到馬克思的信了，每一次看信箱的過程都那樣煎熬。與此同時，丈夫戴米恩和自己的筆友一個叫戴斯蒙的男人墜入了愛河，他拋棄了瑪麗和筆友同住了。瑪麗的世界崩潰了。
不久後馬克思終於給瑪麗寫信了，並寄上了整套的諾布偶表示對她的原諒。
郵差來了卻叫不醒瑪麗。他把郵包放在瑪麗門口就走了。瑪麗決定自殺，服下了安定藥片。這時她已經懷孕了。瑪麗的雞敲響了患有室外恐懼症的鄰居林的門。林在室內待了45年。終於，他出來了。他敲門將郵包遞給瑪麗。馬克思在給瑪麗的信中說他原諒瑪麗是因為她和他一樣是不完美的有缺點的。我們的缺點是我們無法選擇的。但卻可以選擇朋友。他說他很高興他選擇了瑪麗。他說他的醫生說每個人的一生都是一條冗長小道，他希望他的小道和瑪麗的小道有天能夠相交。然後一起分享一罐煉乳。
一年後，瑪麗背著自己的嬰兒去看馬克思了。馬克思卻在這天清晨去世了。瑪麗握住馬克思的手，環視這屋子四週。桌子上放著瑪麗給他的眼淚。鏡子上二十年來都卡著一張瑪麗最初隨信寄給他的畫像。牆上貼滿了二十年來瑪麗寫給他的信。瑪麗哭了。故事就此結束。

這是一個不適合馬克思不適合許多馬克思這樣的人的世界。這世界叫馬克思費解和失望。人們亂丟垃圾等等行為令他抓狂。
馬克思像個單純可愛的孩子。他曾寫信問瑪麗喜不喜歡「金橘」這個詞或者說有沒有自己喜歡的詞。他還告訴瑪麗自己發明了一些詞彙。
馬克思對於瑪麗他是那麼真誠和熱心。無論瑪麗問什麼樣的問題他都樂於解答，譬如「下雨的時候綿羊會不會縮水」啦譬如「雞會不會起雞皮疙瘩」啦譬如「計程車如果倒著開是不是就等於欠你的錢」啦……
馬克思對瑪麗說別為微笑而憂慮，我也很少在表面上微笑，但這並不表示我沒在心裡微笑。
馬克思有六套尺碼顏色一樣的運動服。
馬克思走到哪兒都會撿起人們隨手亂扔的菸頭。
馬克思一口吞下一個漢堡的樣子很可愛。
馬克思緊張時會一口氣喝下一杯巧克力熱飲。
馬克思連續九年買一樣的彩票號碼。
馬克思是個終日戴著猶太帽的無神論者。
馬克思對瑪麗說「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馬克思……
當瑪麗遇上馬克思，兩顆孤獨的心靈有了依靠。在瑪麗之前陪伴馬克思的是一群動物，瞎了眼睛一隻的貓，幾隻蝸牛，一隻魚。一隻叫餅乾先生的鸚鵡。從小馬克思和自己的媽媽就被爸爸拋棄了，丟在一個以色列農場裡。馬克思六歲的時候母親開槍自殺了。馬克思，作為一個猶太小孩，從小被人欺辱。在馬克思之前，陪伴瑪麗的是一隻雞和一條狗，還有那些她自製的布偶。如果不是友情，很難想像瑪麗和馬克思的世界會是怎樣的。這個孤獨的破碎的令人失望的殘缺的世界有著太多不幸福的人，和太多殘缺的事情。瑪麗的媽媽作為一個母親從沒有給過瑪麗一份完整的關懷，而父親一生都很少陪伴在瑪麗身邊。馬克思和母親被父親拋棄，母親在他六歲時就開槍自殺了。還有那些冷漠自私無恥的人們——小貓收容所私吞艾薇捐款的老闆，對馬克思嗤之以鼻的人們。瑪麗的鄰居林和馬克思的鄰居艾薇都只從瑪麗和馬克思那裡得到過關懷，其他人根本不關注他們的死活。這是一個多麼遺憾又殘缺的世界。是友情，才讓這冰冷的世界有了溫度。

ＰＳ：不得不提的幕後故事
從沒有想過這樣的一部動畫片竟然是部黏土動畫，根本不是像我們想的那樣運用了大量電腦動畫的技術。這部影片產生的好艱難，前後歷時五年。整部動畫片由132480張獨立的畫面製作成。看看那些令人震撼的感動的數字吧。影片用了212個黏土人，由黏土、木棍和金屬等材料作成。僅片中的微縮道具就有475個，而這些小得不可思議的道具都是用黏土做的。馬克思的打字機花費了工作人員兩個多月的時間製成。劇組裡的技師為該片手工製作了394個瞳孔，片中人物的衣服是由147位裁縫作成的。片中共用了808個泡茶袋，這些泡茶袋是劇組的所有人一起完成的……我被這些幕後的細節和導演的執著與一群幕後人物為這部動畫片所做的一切感動了，更被瑪麗和馬克思的故事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