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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威的森林--Norwegian Wood

挪威的森林/挪威森林/Noruweinomori

6.3 / 12,593人    133分鐘

導演: 陳英雄
演員: 松山研一 菊地凜子 水原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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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5-11 18:02:08

轉蘇枕書影評:陳英雄的挪威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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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英雄的挪威森林

蘇枕書

原載於2011年5月3日《週末畫報》

電影:陳英雄的挪威森林

越南籍導演陳英雄執導的《挪威的森林》去年年底在日本公映。這部根據村上春樹最著名小說的電影在籌拍之時就倍受關注。儘管上映規模引人注目,但是票房成績並不如預期的理想。13萬人在上映後第一個週末進入影院,票房收入超過1億8371萬,在12月14日公開的票房成績排行榜中僅位列第三、

然而這部電影引起的爭議卻實實在在是空前的。

1987年9月,38歲的村上春樹出版了長篇小說《挪威的森林》,上下冊暢銷430萬部,隨後譯成多種文字在世界流行。當時迷戀渡邊與直子、綠子的年輕人,如今已步入中年。許多人不可避免想讓閱讀小說時的想像呈現在眼前,然而進入影院之後,他們才發現並非進入自己的挪威森林之夢,而是陳英雄的挪威森林。
  
批評:越南風的挪威森林

陳英雄讀到《挪威的森林》是在小說初版7年之後,它被譯成法語。那時候他剛剛推出自己的第一部電影《青木瓜之味》,摘走了坎城電影節金攝影機獎和凱撒最佳外語片獎,從此一舉成名。

在他的電影裡充滿亞洲南方的潮濕、清潤與枝繁葉茂。這種寧靜被認為與村上春樹的風格有某種異曲同工之妙。

2004年,陳英雄與村上春樹見面,開始談拍攝《挪威的森林》事宜。這一談就是4年,2008年,陳英雄終於得到了村上春樹的許可,開始籌拍這部尚未出生就廣為人知的作品。陳英雄在第67屆威尼斯電影節上曾說,村上春樹對劇本做了很多批註,但是最終要求他「按照自己腦子裡的情景來拍,不需要跟著小說跑。」

改編這樣著名的小說,向來不是一件討好的事。《挪威的森林》曾被視作最不可能拍成電影的小說,而陳英雄閱讀的法語版《挪威的森林》,又為他理解這部作品加上了一道翻譯的屏障。因此,陳英雄必然要面臨上千萬讀者近乎嚴苛的挑剔。

事實也確實如此。影片自從在第67屆威尼斯電影節亮相以來,口碑一直走低。日本觀眾普遍認為陳英雄沒有把握到原著小說的精髓,只能以膚淺的影像技巧來遮掩。

更加矛盾的問題在於,沒有讀過小說的人,很難理解影片中人物的感情;而讀過小說的人,則會覺得電影支離破碎,與原作的氣味大相逕庭。最為鮮明的是,電影雖然是講日本的故事,但是幾乎見不到日本清澈乾燥的空氣,取而代之的是東南亞潮濕的碧綠與豐沛的雨水。儘管有影評人認為這種越南風的獨特沒「也不算太差」,但是還是只給電影打了50分。
  

改編:陳英雄與日本的隔膜

陳英雄的《挪威的森林》,爭議頗多的另一個地方在於電影對原著的改編。

雖然陳英雄保留了原著的線索與人物,將小說裡的「傷痛之美」用舒緩的影像風格表達了出來,但是,也許是由於對日本的隔膜,他並沒有能將村上春樹絕美的文字、細節和意境影像化,也沒有將原著里年輕人對於生與死的思考,生命真諦的追尋,通過性來探究存在的意義,以及對於自我和愛情的誠實等意念,美好且發人深省地呈現出來。

電影的開篇是處理得令人稱道的。小說由第一人稱講述,37歲的「我」(渡邊)在漢堡機場降落,機艙里響起金龜樂隊的《挪威的森林》,我便陷入對往事的回憶,不能自己。陳英雄將故事重置,將開場定為片中三個重要人物(渡邊、直子、木月)的少年時期,即小說中通過直子與渡邊回憶表達出來的一段過去,澄澈,清明。影片選取的意像是紫陽花,初夏少女的短裙,游泳池碧藍的水面。但一切戛然而止,木月的自殺打破了一切。選擇這樣的敘述方式,陳英雄自認,「是想要重新創造新鮮傷口的疼痛,這也是要用現在時態寫劇本的最大原因,做出這個決定非常困難。」

然而在接下來的敘述中,陳英雄與小說作者的距離卻無法避免。

讓很多人感到遺憾的是陳英雄對於直子和綠子的安排。飾演直子的菊地凜子與直子20歲的「新鮮潔淨」的身體相去甚遠。菊地凜子似乎過份要表達直子的歇斯底里與神經質,使得這個原本脆弱抑鬱的人物顯出過份難以捉摸的東西。而原本活潑可愛的綠子的戲份卻被刪減得莫名其妙。

電影的結尾中,直子過世,渡邊與玲子上過床後,在電話裡對綠子說出「我愛你」,又讓人十分不解。小說結尾並未出現「我愛你」這三個字,僅僅是渡邊的沉默與綠子的一句「現在你在哪裡」。電影裡直接沒有餘地的表達,與小說中餘味不盡的空茫,哪一個更喜歡,只能是個人觀點。
  

性:影像的唯美被文字拋在身後

小說背景在1968年至1970年,正是日本經濟高速發展期,席捲西方的青年人造反運動剛剛過去,日本流行歐美風潮,工會運動熱情高漲。渡邊在這樣的時代有茫然,他試圖逃避、內省。

電影有關時代感的把握確實很成功。陳英雄對道具佈景的選擇近乎嚴苛,力求還原當時的場景,甚至會為了找到一個合適的杯子而停止整個拍攝。而優秀的攝影師也讓這些細節呈現淋漓盡致。當渡邊在走廊上跑過,淡黃色的光線隨著飛揚的窗簾從窗外充溢進來,畫面美麗得令人屏息。確實如日本著名導演行定勛梭認為的,光憑攝影,這部電影也是值得一看的。

在小說中,性是作者試圖用以探索生命的一種途經。不管是原作還是譯本中有關性愛的描寫,都曾讓無數讀者為之震撼。村上春樹曾經對記者說:「我是想把它寫得純淨些的。生殖器也好性行為也好,越現實地寫越沒有腥味。」

他確實做到了。小說中對於性的描寫十分唯美,並無露骨的感官煽動,而是帶著青春的感傷。陳英雄試圖抓住這樣一個亮點,電影也力在「唯美」上下功夫,用光線、植物、雨聲來營造氛圍。不過小說因為文字的模糊性,畢竟有巨大的想像空間,電影卻是直觀的畫面,一旦呈現,即刻定型,很難去契合每個人的想像。

不得不說,菊地凜子飾演的直子在幾段中的表現都不「唯美」。小說中「沐浴著柔和月色的直子身體,宛似剛剛降生不久的嶄新肉體,柔光熠熠,令人不勝憐愛」。陳英雄也曾談到,直子的每次性愛都很重要,是衝擊人物內心的情節。他說:「我想把鏡頭集中在表現他們面部表情的變化,以透露內心的衝突……像第一場激情戲,我希望它是有些神經質的,就像我自己的經驗,直子應該感覺到驚慌、不知所措,甚至恐懼。」

也許是演員未能領會原作與導演的意圖,也許是影像呈現與文學手法的隔膜,最終電影裡沒有了直子「沐浴著柔和月光」,「宛似剛剛降生不久」的美麗身體,只剩下痛苦扭曲的臉與哀鳴。無論是在暴雨中的小屋,還是在茫茫無盡的綠野,還是流水與雪原,都不能還原小說帶來的震撼。當然,如果仔細欣賞導演苦心安排的風景,也不失為視覺方面的享受。

又及玲子,直子的病友,兼不專業的康復老師,在影片裡並未交代她之前的經歷——被同性戀少女引誘,與之發生關係。事後少女誣其猥褻,導致夫離子散,八年以來再未有過男女之情。她和渡邊上床,是對過去的告別。小說里玲子在彈完五十支曲子後,說:「渡邊,跟我做那個吧。」「不可思議。」渡邊說, 「我也在想同樣的事。」但在電影裡這樣的感覺產生了微妙的變化。
  
村上春樹在他寫於23年前的小說里,寫出了年輕人無可救藥的孤獨、無可排遣的空虛、無可言喻的無奈和悵惘。陳英雄的轉述,在與原作對比來看,似乎並不成功。這印證了最初入們對他的擔心。電影依然非常美麗。小說留給人充足的想像空間,付諸影像後自然難以滿足每一個人的期許。能否在最初與原作對比的本能反應中走出來,從陳英雄的電影中重新發現一些被忽略的美,這依然值得期待。畢竟走入影院時,在人們耳邊迴蕩的依然是那首熟悉的《挪威的森林》。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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