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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生樹--The Tree of Life

生命之树/生命树(港)/永生树(台)

6.8 / 184,209人    139分鐘

導演: 泰倫馬力克
編劇: 泰倫馬力克
演員: 布萊德彼特 西恩潘 潔西卡雀絲坦 瓊安娜葛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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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撒嘛

2011-05-19 14:58:17

為什麼《2001太空漫遊》和《白絲帶》可以被誇讚而《生命之樹》不可以?


看生命之樹的時候我的腦海里一直有兩個片,宇宙觀的部份對應《2001太空漫遊》,家庭觀的部份則是《白絲帶》。以致於這兩部被公認為佳作的電影子乎成為了《生命之樹》在任何部份都不可逾越的鴻溝。顯而易見《生命之樹》的主題,如這兩部電影一樣相當宏大,馬利克自然希望把他的《生命之樹》製造成一部「厚重」的,可以被「討論」的影片。但他犯了一個極大的錯誤,而這個錯誤導致了《生命之樹》走向了另一個極端:觀眾一邊覺得它優雅而高深莫測,一邊覺得它帶來了幾乎是折磨的觀影感受。同樣,在對這個「龐大」主題的渴求之下,馬利克將《生命之樹》推向了極端的個人化,而這也必將是它遭受批評的主要原因。

首先,《生命之樹》的主題是明顯的。就像另一個中文譯名「家譜」一樣,它有著很明顯的「family tree」的意思。馬利克希望以小見大,主人公一家就是整個地球乃至宇宙生命的提喻。這其中包括了田園詩歌般的優美,也包括了人們之間的正常矛盾(夫妻、長幼甚至階級)。人類,人類中的這小小平常一家,都是宇宙發展的「tree」的一支,就和譬如影片中的恐龍一樣。馬力克想表達的,無非是證明在浩瀚宇宙人類這一支的平常(卑微?)和渺小:我們看見父親的角色一直在嘗試支配,但這樣的支配只能帶來痛苦,「上帝啊讓他死掉吧」。而我們的生活也是如此的瑣碎和無力,「要壞一點才可以活得更好」……相比於自然:混沌初開的壯麗,「太陽」這個意向無處不在的支配地位……人類太自以為是,人類以為「太陽便是上帝的存在」但萬能、萬知、無處不在的「上帝卻不幫助我們」。等等。所以影片中的人物無時無刻不在他們的生活中,以及生活的各種境遇中乞求,哈,可憐的生物。
西恩潘的角色在影片後段跨過那扇「門」的時候,似乎混沌頓開。這就像在《2001太空漫遊》中當「我們」面對黑石,我們面對的,想要了解的,都是某些「更高的存在」,這些「更高的存在」聯繫著「生命」二字,跨過去,也許才可以窺見「生命」的真相。

這就是我眼中的《生命之樹》。先不說這個主題已經被探討過多次,如果就主題本身來說,《生命之樹》是可以被算作一部「有深度」的電影的。但現在要回到「電影」本身,我只能說,馬力克沒有做好。

許多「電影大師」在向更高峰攀登的時候常常會出現一個比較致命的問題,就是拋棄敘事,將作品極端的個人化。而這也是我最反感的。
《生命之樹》的玄乎之處,其實是在它當中大量的意向以及這些意向多帶來的巨大的被解釋的空間。「樹」是意向;「太陽」是意向;「父子」是意向;「門」是意向;「水」,「家庭」,「少年」,甚至「鞦韆」,「動物」……這些全部都是意向。一部好的作品,「意向」是不可或缺的,因為「意向」會帶給作品更大的空間,「意向」往往等於「深度」,比如一部《罪與罰》里到處都是「意向」。但擁有「意向」這種「高級的,知識形的」事物,不代表一部作品,尤其是一部影視作品,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去蔑視,甚至去放棄它最最基本的東西——敘事。
《2001太空漫遊》做的好的,在於它「故事」的完整性。在這樣的完整性中再展開一個巨大的主題,從而讓觀眾跟隨「故事」的時候去進入主題。《白絲帶》的劇作則更加完整和嚴謹,其中有幾乎相同的家庭環境,而這樣的家庭環境設置透過它的敘述告訴了我們,它與影片的大主題息息相關環環相扣。我不要求一個作品一定要按「起承轉合」的套路「正經」地講一個故事,但至少,它的主題不可以和它的,譬如鏡頭語言,畫面,劇作等等脫節。在《生命之樹》里,許許多多的「聯繫」,幾乎都要靠觀眾自己,按照自己的理解去隨意建立。導演當然可以說,比如那些恐龍的場景是和其主題緊密相關的,那作為觀眾的我要說:「隨你怎麼解釋好了。你給自己留了這麼多解釋的空間,你說什麼都是有道理的咯。」
所以,在我看來,這便是導演極端個人中心主義的體現。他說他的電影不同尋常,它不是電影而是散文,是詩歌,是蘭波是波德萊爾……這些都可以。但同時,他也不可以否認,類似於《生命之樹》,說到底,就是一個一秒24格,被一個一個「畫面」拼接起來的,極其具象的產物。再自戀的電影導演都不可以拿「文學」來為自己的「電影」辯護,這根本就是兩種事物,因為文字的空間是畫面不可企及的。如果你選擇了用畫面來表達,就應該認識到畫面的侷限性,再在這個侷限性中發揮它最大的功能。
我們看見在《生命之樹》中,那些絢麗的宇宙畫面,配以勃拉姆斯的交響樂,確實帶來了很大的震撼,但同時,它也承認了,這是電影表達的重要方法之一。「震撼」,「偉大」這些「所指和能指結合的文字元號」,在「電影」中,只能通過一張又一張精雕細琢的畫面來闡釋。所以《生命之樹》便是在一方面赤裸裸地依靠著畫面,一方面又拒絕著畫面轉而去追尋零碎的所謂「文學性」,「散文感」。結果便是,電影中「人」與「非人」的部份在觀感上的嚴重脫節。我們當然可以在觀影后死撐著做一個「知識分子」,不管牽強與否,邏輯與否,去費勁地把這些主題聯繫起來算是對自己智商的一個安慰,卻殊不知,這些「思考著」的觀眾導演並不關心,他只關心怎樣現一個高深的自己罷了。

綜上所述,這一切導致了《生命之樹》明顯的做作。也必然要導致那些在看完電影后笑話別人看不懂此片,說「不懂聖經就不要看此片」,「此片就是詩歌,是要依靠大量知識修養去欣賞的作品」的觀眾的做作。
說到底,這部電影明明這麼簡單直白,又明明這麼難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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