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樟柯的十年干紅

隔了這麼久才看這部片，是因為我有時有惰性，對看正當時的電影的動力也不強。想來，大學時看了幾部賈樟柯的電影，印象都已經模糊了。只記得那時候並不費心去找，機緣巧合地就看了，可見，文化的最先鋒在北京深入生活的末梢，在那個地方，耳濡目染地大家都有點兒文化氣息。

個人感覺，《二十四城記》是賈樟柯的電影中，少數主題這麼鮮明，結構和畫面都頗精緻的一部，但是仍然充滿了對現實的投注。所謂「主題鮮明」，其實也並不準確，因為之前他的電影也都有明確的主題，只是不這麼直白，而是需要觀眾透過氛圍去感受；從前的電影也更邊緣，相比起來，一個工廠和一個城市的變遷觸動的敏感神經不那麼多，尤其是通過一系列詩化處理之後，影片看起來更多的是憂傷，而不是批評。

我一直不很明白為什麼賈會將現實性和劇情性幾乎沒有界限地混合在一起，但是在這部片子裡，這種混合有點兒突兀，因為他使用了太多名演員。呂麗萍的表演讓我非常地不適，前30分鐘通過幾位受訪入營造出來的那種粗糙的自然頓時斷裂，進入了一個熟練流暢的電視劇場景。我尤其讚嘆的是候麗君的那段訪談。她是一個文化程度不高的人，所以她在說到散夥飯時，造了一個詞「掩淚裝歡」，並且連用了三次。但是，沒有人會計較，反而很明白她當時的心情。這種樸拙很難用編劇的手段再現，它與表演之間的裂痕也欲蓋彌彰。好在後來陳建斌和陳沖的表演確實蠻贊，這種裂痕似乎又被彌合了，但是到了趙濤那兒，又出現了。趙濤是賈樟柯一手帶出來的演員，她在明星中有很濃厚的平民氣息，在平民里卻有些文藝氣息，這種氣息在這部片子裡出現，讓人對她的身份感到十分地困惑。

如果說從前的《任逍遙》、《世界》、《小武》都是一種單線推進，卻充滿了晃動的影像，映襯著一個混沌的現實，那麼《二十四城記》的結構無疑像一篇中學生的優秀作文一樣清晰，穩定的影像和穿插點題的音樂、詩篇一起，構成優美的旋律。這種清晰和優美使得這部片更易讓人接受，像是一杯優質的十年干紅，入口柔滑，但是看不出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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