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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查查

2011-05-30 09:29:11

功夫熊貓與埃及王子


今天去看了《功夫熊貓2》,不為別的,只為3D效果。

 

正如預料的一樣,這一集果然要解決熊貓的身份焦慮:「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的父母是誰。」身世探秘最終演變成了一個理所當然的復仇故事,似乎老套得不能再老套的香港功夫片翻版,其實不然,這仍然是一部不擇不扣的西方電影。

 

自種族歧視被書面否定後,西方一直推行一種「種族融合」的政治正確姿態。在這一語境裡,身份不是天生的,不是遺傳給予的,而是後天逐漸習來的東西,包括我們認同什麼,不認同什麼,我們熟悉的符號系統是怎樣的,它結合了個人經歷以及所處環境的文化形態和社會關係。正因為如此,在電影結尾時熊貓阿寶跟養父深情相擁的橋段才不顯得畫蛇添足。顯然經過麵條老闆鵝爸爸的言傳身教,阿寶骨子裡早就浸淫著平民百姓樂觀隨和、得過且過的人生態度了,犯不著去尋找他作為「上帝選民」(龍戰士)的基因理由。然而,如果真是這樣,那麼為什麼又要繞回去談什麼生父生母呢?這一矛盾,恰好反映了西方意識形態裡的身份糾結,即所謂菁英代表的貴族文化和消費社會的大眾文化之間如何既保持健康距離又維持某種既定的政治正確性。

 

傳統的西方文化對貴族階層是相當認同的,法國大革命可以絞死國王,卻無比仰慕瑪麗·安托瓦內特皇后在走向刑台那一刻優雅地對身旁的劊子手說了一聲對不起,貴族可以被剿滅,但貴族文化必須千秋萬代地膜拜下去、推廣下去,要不然今年威廉王子的婚禮怎麼能搞得跟奧運會開幕式一樣熱鬧呢?從亞瑟王的故事到魔戒,超人、蝙蝠俠,幾乎所有自古以來的西方英雄都是「the one」,天將降大任的唯一選民,責無旁貸的唯一傳人,不可取代的唯一勇士,必然會解放全人類的唯一領袖。這顯然不是中國人所迷信的「時勢造英雄」,而是西方人篤信的「身世造英雄」。這種「冥冥之中天註定」跟基因和血統關係密切,所以英雄的背後總有光芒四射的身世之謎。阿寶要被觀眾接受,肯定也脫離不了這樣的家世背景,換句話說,阿寶必須是「哈姆萊特王子」,才有資格對抗十惡不赦的壞人。在第一集裡,阿寶有一個跟他一點都不像的養父和一本正經的師父,阿寶是踩著狗屎運的痞子,所以我們解讀的中心從阿寶轉移到了師父這個角色:一個獅子王一樣的失意者,最後通過指導阿寶而重獲新生。這一次不能再讓師父去承擔這種優柔寡斷、欲訴還休的角色了,所以阿寶的歷史得豐滿起來,他必須猶豫、思考、回憶、痛苦、掙扎,像所有的英雄一樣。在這一過程中,他有幫助他的朋友和戀人(母獅子暗示著某種暗戀)相伴。當他把內心理順的時候,也就是他所向披靡的時候了,這幾乎是所有西方英雄敘事的固定模式(如《獅子王》、《埃及王子》等)。因此,故事到了最後,我們發現,原來阿寶不是中國熊貓,他壓根兒就是一個猶太人,一個靠盛蘿蔔的籮筐漂到陌生世界的「埃及王子」(用木盆漂到埃及公主家門口),他的種族被沈王爺滅族,父母杳無音信,他成了逃亡的難民,只不過被好心人(鵝爸爸)相救,才得以安然無恙。

 

滅族的惡人沈王爺(白孔雀)是孔雀王朝的後人。個人認為這不可能是映射印度,孔雀王朝的阿育王雖然統一了印度(武力強大),推行了佛教(文化鼎盛),但終究不會擔當什麼邪惡的符號(根據我所了解的語境)。百度一下,原來印度盛產藍孔雀,爪哇盛產綠孔雀,這白孔雀是變異了的藍孔雀(據說是得了白化病)而已。說來說去,因為基因突變的關係,被放逐的白孔雀終究不是真正的孔雀傳人,至少他繼承得不純粹不完整不堅決。或許,這就是他的悲劇吧。片中的沈王爺之所以看上去沒有《無極》裡的謝霆鋒滑稽,是因為後者的兒時創傷來源於一塊饅頭,而他的創傷來自於玩具(煙火),玩玩具玩過了火,整出個炮彈來,禍闖得太大,收拾不了場面,因而被父母送出了國。

 

所有的中國符號,煙火、瓦房、大街小巷、甚至樂器、音樂,惟妙惟肖也好,栩栩如生也好,都只是佈景,骨子裡還是一個西方故事,由政治正確包裝好的英雄傳承故事。沈王爺炮轟的寶塔不是雷峰塔,而是通天塔,是融合人類文明、大家說一種語言的西方夢境(就是說英語啦)。阿寶最後使出的那招似乎陰陽八卦的「乾坤大挪移」其實就是反飛彈,千萬不要認為那是義和團再世,刀槍不入。而拯救功夫本質上是反對不合理地濫用科學發明,這種焦慮自18世紀以來一直都有,尤其是從浪漫主義開始越演越盛,不管是雪萊夫人的小說《科學怪人》還是John Henry Fuseli的油畫《夢魘》,都可見一斑,而發展中國家如我國最近才剛剛反應過來,但願還來得及。



看來還真別指望別人去宣傳您的文化,得自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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