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速效救心丸

瀕臨崩潰的不只是生活本身，而是在這龐大沉重生活縫隙里掙扎生存的一絲愛情理想，無休止的經濟壓力與捕風捉影的愛情猜忌將彼此磨礪得疲憊而軟弱。
人們不再相信細水長流，更渴望一夜追求，於是俗套小成本電影《一夜大肚》徹底攻佔成人票房；人們開始開拓禁土渴求新鮮，於是對著男人發號施令的21世紀悍婦帶著《假結婚》出來老牛吃嫩草；人們想要無味陳雜風情萬種，於是老Giovanni Veronesi把Monica Bellucci塞進《愛情手冊3》，一氣兒四個故事跟你細說愛情的事兒；現今人們又上了「把直男掰彎再把彎男掰直無止境折騰」的癮，於是Serge Gainsbourg帶著她的媳婦兒Jane Birkin全裸出鏡來了個亦男亦女文藝無比的《我愛你，我也不愛你》；然後人們又開始回溯過往，想重拾初戀的記憶，於是《怦然心動》閃亮亮的登場，把複雜糾結的戀人們統統剁成了浮雲……
我們都渴望愛情來臨時排山倒海勢如破竹般攻入心臟脈搏，而後隨著綿長歲月逐漸平淡，化為親情細水長流，然而事實往往是，它到來與離開從來都悄無聲息，等你明白時，要嘛為時已晚病入膏肓，要嘛不了了之各奔前程。儘管也有童話故事般的一見鍾情，而當你深入了解後，也許會發現對方的若干癖好根本就是你的雷區，但仍舊願意不顧一切的栽下去，於是你發現時間越長，便越是不像自己。
有時候，最初令我們瘋狂愛上的一個人的特質，通常也在快結束時成為彼此厭惡且無比痛苦的根源。
茱莉亞 Roberts在《美食、祈禱和戀愛》里抽身一段段作死人不償命的戀愛時說：「我發現有些事情是我不能放棄的，一旦我放棄，你便不會如此全心全意地愛我了。」她在劇中飾演一名遊歷世界的《紐約時報》人氣作家Liz Gilbert，在與丈夫Stephen8年的婚姻中，嘗試溝通、包容與理解，然而時間越久，便越是發現溝通產生阻礙，人心日漸平庸狹窄，愛情在生活中呈現的形態竟然如此俗不可耐。
很多人都像Liz一樣，從十五歲開始就走在不是戀愛就是分手的路上，為每段戀情費勁心思，然而卻從沒為自己活過兩個星期，與自己的靈魂真正獨處。她逐漸發現激情退潮後的破敗不堪，那個為了接納對方而慢慢消失的自我，開始對她大聲譴責。她開始困惑，於是選擇與丈夫結束婚姻，而投身另一場戀情。但新的戀情必然也帶著新的煩惱而來，性感迷人的Felipe也有正常人該有的特徵，也會荷爾蒙退卻，不再每天甜言蜜語激情澎湃，Liz開始想逃離，輾轉反側幾日，最終扔下戀人與前夫單槍匹馬直奔義大利尋求美食與心靈的慰藉。
事實上，叛逃幾乎毫無用處。也許暫時輕鬆，但大多數人總因為經濟與生活各方面的壓力、需求而無法永遠無憂無慮的活在一個人的世界裡。其實如何在共同相處中不喪失自我，最簡單的方式不是去迎合對方期待他無條件的接受你，而是由始至終做你自己。
他愛，這是你，他不愛，這也是你。
就像《摩登家庭》中的哥倫比亞女郎Gloria，她熱衷表達自己，關於習慣與喜好不做一分一毫的妥協，人們知道這就是她，也愛這樣轟轟烈烈潑辣的她。她年少時追求玩命關頭，嫁給一個賭債高築卻風流倜儻極會享樂生活的飛車黨，而後渴望安穩踏實，於是當機立斷，愛上一個年邁而家境殷實、家庭組合龐大的老頭子，與之在小打小鬧中調侃後半輩子的生活和愛情。最差勁的是像《美食、祈禱和戀愛》裡的Stephen與Liz，8年前他穩重踏實，積極誠懇，8年後她嫌他沉悶無趣無法跟隨自己的腳步；8年前她隨性愛玩，隨時可以背上行囊出發，8年後他嫌她不思進取，沒有家庭責任感，甚至不願意為了家庭犧牲自己，最簡單的比如生一個孩子……有時候，最初令我們瘋狂愛上的一個人的特質，通常也在快結束時成為彼此厭惡且無比痛苦的根源。
俗套也好，狗血也罷，所有的道理在愛情臨頭時統統不適用，它來得快去得也快，絲毫不講道理。
這樣看來，新現代女性的危機大多數在於要求太多，渴望擁有體貼入微且浪漫風趣的戀人，寬敞明亮的房子，強勢而成功的職業經歷，同時也要鐵桿八卦的閨蜜，自我宣洩與救贖的空間，當失落與困惑來襲時，她能有無堅不摧的避風港，當厭倦人事紛爭時能隨時挎著Birkin bag提上Louis Vuitton的旅行箱向《致朱莉葉的信》或《羅馬假日》的目的地出發。
然後《愛情與靈藥》打著情色招牌赤裸裸的對她們做出反擊，Anne Hathaway與Jake Gyllenhaal這對《斷背山》裡的夫婦再度聚首，講述一個賣藥的和一個病人之間由肉體糾葛到精神戀愛的上升過程，告訴人們生活和愛情原本就是不完美的，因為殘缺所以能夠相互彌補，追求越多，反而距離越大。然後你真的發現，無論是現實生活還是電影中，上帝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譬如Anne Hathaway飾演的Maggie Murdock，長腿大胸貌美如花意氣風發卻還是免不了遭遇帕金森一劫，而Jake Gyllenhaal飾演的醫藥代表Jamie Randall看似瀟灑完美桃花艷遇四射，但卻由於女人們得來毫不費功夫而導致長期罔顧對方感受，落得個自私自利的毛病。
大概是現代生活里人們太缺乏求愛的激情與衝動，於是不同類型的愛情電影便見縫插針配合市場需求迎頭趕上，儘管有時離譜漏洞百出，有時撲溯迷離得讓人糊塗，但票房始終高居不下，從未令投資方產生過擔憂。《拜見岳父大人》從第一部到第三部足足走了十年，每部上座率都令人感嘆，雖然Ben Stiller的吸引力真的很大，但也足以看出影迷們對於家庭式愛情喜劇的擁簇標準——越是狗血淋漓越是歡樂無比，於是更加安然自得。
當影片結束燈光亮起，散場後雙雙對對的故事仍舊繼續，關於愛情種種漏洞與癥結，永遠沒辦法在電影中找到標準答案，也永遠無處歸根究底去追問原因，無論俗套也好，狗血也罷，所有的道理在愛情臨頭時統統不適用，它來得快去得也快，絲毫不講道理，無論你在單身時用多少標準去限定愛情的身高體重三圍、框出愛情的模樣，面對它時永遠措手不及，何必多費力氣，不如徹底放輕鬆，做自己。


——已刊載，勿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