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夠了這一切

大多數描述同性戀的電影，總是將同性戀的痛苦訴於表面，要嘛離奇而怪誕，要嘛掙扎得死去活來。美其名曰同性之美，或曰畸形之戀。故事情節添油加醋，要嘛一片陽光燦爛，要嘛一片陰雲密佈，哪有同性戀講同性戀故事那般好玩。
義大利導演弗森•毆茲派特，向來承認自己同性戀身份，無慚愧與不好意思，其作品有過幾部同性戀題材的，甚好（《土耳其浴室》《熾愛》）。他所作關於同性戀題材的影片，並無詮釋或者說明這個標籤，他在乎故事，有趣味，講分寸。他的新片子叫《我行我素》，慢慢看來，樂在其中。這大約要扯到義大利電影詼諧幽默的特點之上。但弗森•毆茲派特並無費里尼、安東尼奧尼那般十足大師氣，他近似伍迪•艾倫，也雷同阿莫多瓦。總之，嬉笑怒罵的手段是不在話下。劍不走偏鋒，玩弄情節於鼓掌之中，因此他的電影即使出現同性戀，也很是得體與幽默。《我行我素》，題目一看瞭然，無非是突出個人主義，任由一己只願活下去。電影開始真是漂亮，金色陽光，美麗新娘，漂亮的農場建築，我猜是義大利南部，聽說那邊通年陽光普照，人的性格也分外張揚，果然，姑娘掏出槍要自殺，一個帥氣的小伙子衝過去阻止她。鏡頭一轉，一位老奶奶看著照片回憶往事。
但這部電影並非倒敘、插敘或者回憶，老奶奶放下照片，一個精力充沛的小伙子衝進來，原來是她的小孫子放暑假回家了。這個小伙子在羅馬讀大學，愛上了寫作，還成了同性戀，他打算趁著暑假回家告訴父母自己的這些「故事」，以此來激怒父母，得以離家遠去，過自由之生活。不巧，哥哥先一步表態，父親果然大怒，罵走哥哥。無奈之下，他的生活又發生變化，在奶奶的鼓勵下，先是接管了父親的工廠，之後又和一個漂亮的女人產生了點朦朧的感情。漂亮的姑娘惹人喜愛，當他幾乎可以接受目前生活的時候，他的羅馬的「男朋友」來看望他。故事至此，兩難境地算是虛晃一槍，要嘛聽自己的，要嘛聽命運的，哥哥聽了自己的，弟弟只有聽從命運安排。安排來安排去，弟弟禁不住擺佈，只好向家人訴苦。同性戀的身份還有必要瞞下去嗎？
毆茲派特在結尾搞了一個大笑話，老奶奶梳妝打扮好，對著鏡子吃起蛋糕。一邊吃，還一邊露出喜悅的表情，還流下喜悅的淚水，說明了什麼？是以死了斷家庭糾紛，還是我行我素，想怎樣就怎樣？結果老奶奶真的撐死。但不難想像，她在死之前，活生生地快樂了一把，她對保姆說：「我受夠了這一切。」不正是導演回應題目的內心獨白嗎？結尾處大寫意，人們各自按照自己的意願獲得了未來，老奶奶化身成電影開始的年輕時代，走向婚禮，一派歡舞，包括男主角的男朋友和女朋友。我已經忘了還有同性戀這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