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寶的喜劇與俄狄浦斯的悲劇

當《功夫熊貓》上演的時候，在製作本片的好萊塢之外的中國，引發了一股觀影的高潮，並且這部片子也被譽為是「好萊塢寫給中國的一封情書」。當時我就說，雖然用了大量的中國元素，但那個故事的核心仍然是「凡人只要肯努力就能獲得成功」的「美國夢」套路。
 
現在，《功夫熊貓2》再次引發了一股觀影的熱潮，而且這個續集中也採用了更多的中國元素，開頭的那部份剪紙，就讓人嘆為觀止，的確很中國，甚至比中國更中國，因為到目前為止，在大螢幕上還沒有看到過中國人有這麼精妙的表現。而另外一個將剪紙藝術表現的精美的片子是《哈利·波特與死亡聖器（上）》，其中的一個糅合了剪紙藝術的小片段，完全可以奪目來形容，而且單獨抽出來就可以去競爭奧斯卡最佳動畫短片。話說回來，《功夫熊貓2》的雖然中國元素增加，但本質的西方化也更加的突出。那就是本片的故事核心來源於古希臘的經典悲劇故事「俄狄浦斯王」。
 
古希臘著名的劇作家索福克勒斯創作了《俄狄浦斯王》這部流傳百世的悲劇故事，後來又經心理學大師弗洛伊德的詮釋，並由此衍生出一個「俄狄浦斯情節」的詞語，並為後世再三沿用。
 
俄狄浦斯王的悲劇在於他從一出生就背上了註定要「弒父妻母」的魔咒，而且後來得到了驗證。起初，忒拜（Thebe）的國王拉伊奧斯（Laius）和王后約卡斯塔（Jocasta）生下了一個兒子，即俄狄浦斯（Oedipus或Œdipus，有時拼為Oidipous）。因為拉伊奧斯犯過錯誤，於是神諭降下，他將受到詛咒，這個詛咒就是他會被兒子所殺死，而且自己的妻子也將會再嫁給自己的兒子。於是，在俄狄浦斯出生之後，拉伊奧斯刺穿了他的腳踝，並命令將之扔到狂野等死。然而奉命執行的牧人心生憐憫，偷偷將嬰兒轉送給科林斯（Corinth）的國王波呂波斯（Polybus），波呂波斯心愛這個小孩，於是當作親生兒子般地扶養長大。等到俄狄浦斯長大，他亦聽說了那個神諭，得知自己將面臨「殺父娶母」的境地，為避免神諭成真，於是他離開了科林斯，流浪到了忒拜。結果，在一個岔路上與一群陌生人發生衝突，失手殺了人，其中正包括了他的親生父親拉伊奧斯。而此時的忒拜正面臨著「斯芬克斯之謎」的危機。獅身人面獸斯芬克斯（Sphinx）守在一個重要的路口，會抓住每個路過的人，如果對方無法解答他出的謎題，便將對方撕裂吞食。忒拜為了脫困，便宣佈誰能解開謎題，從斯芬克斯口中拯救城邦的話，便可獲得王位並娶國王的遺孀約卡斯塔為妻。後來正是由俄狄浦斯解開了斯芬克斯的謎題，解救了忒拜。他也繼承了王位，並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娶了自己的親生母親為妻。「弒父妻母」在倫理上是不合理的，於是忒拜經常飽受自然災害的肆虐。當俄狄浦斯再次向尋求幫助，根據神諭的指示，他終於查明了真相，而這個真相使得自己的母親現在的妻子自盡身亡。俄狄浦斯在悲憤之下也刺瞎了自己的雙眼，自求被驅逐離開忒拜。
 
上面我將俄狄浦斯的悲劇幾乎完整地描述了一遍，正是想用其跟《功夫熊貓2》來做下對比。只是俄狄浦斯面臨的是一個悲劇，而阿寶的身上，則是起初的悲劇變成最後的喜劇。只是，古希臘故事裡的拉伊奧斯在眼下的電影中變成了一身武功的沈王爺。沈王爺一心想做統治中原的大英雄，但預言卻說他必將被一個黑白相間的英雄打敗。這個預言跟俄狄浦斯的魔咒幾乎是一樣的，就是身在其中的人都將不可避免去讓咒語慢慢變真。俄狄浦斯被牧人所救，而且成了其他國家的王子；而阿寶的搭救人則是一隻善良的鴨子，而且鴨子將他養大，不過阿寶後來以自己的力量變成了神龍大俠，他在尋找自己的身份時，也必然地遇到沈王爺。於是縱然擁有「孔雀翎」這樣的獨門暗器，沈王爺最終都無法避免地被黑白相間的神龍大俠打敗，儘管在這個過程中充滿了笑料，阿寶的成功也有著很多的不可思議之處。但結果都是咒語的應驗。
 
俄狄浦斯的悲劇在中國的傳說中沒有同樣的故事，「趙氏孤兒」有些像，儘管故事發生在春秋時期的晉國，但這個故事的完整出現則是在元朝，被紀君祥所改編，並寫出了雜劇《冤報冤趙氏孤兒》，又名《趙氏孤兒大報仇》。不算元朝的雜劇，這個故事最早出現見於《左傳》，但情節較略；到司馬遷《史記·趙世家》，劉向《新序》、《說苑》才有詳細記載。《左傳》計，作者左丘明與孔子是同一時代的人，孔子的生卒年為前551年9月28日～前479年4月11日，而《俄狄浦斯王》則是在約公元前430～前426年首演，俄狄浦斯稍晚一些。目前來看，沒有證據表明這個中國的故事是否被傳到了歐洲，並影響到了俄狄浦斯的創作者索福克勒斯。但有明確記載的則是紀君祥的雜劇輾轉被法國著名文學家伏爾泰於1775年翻譯成《中國孤兒》，在歐洲產生過一定的影響。
 
從故事的對比上，看不出阿寶的故事與「趙氏孤兒」有何更多關聯，但與「俄狄浦斯」的故事卻有著太多的相關。所以，從故事的核心上，《功夫熊貓2》仍然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西方故事。
 
當然，這麼說不代表我不喜歡看《功夫熊貓》系列，恰恰相反，我非常喜歡看，而且對於趙半狄那種半吊子藝術家深表鄙視。好像自己曾經做過幾個有關大熊貓的行為藝術之後，就儼然成了熊貓的代言人了。憑什麼？又不是你家專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