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熊搏鬥的男人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一個叫做《Legends of the fall》的片子，在悠揚與雄渾相纏繞的《勞德洛斯城》中落幕。一直很喜歡這支曲子，每當聽見總能想像出這樣一組畫面，一個傷痕纍纍的西部牛仔騎著剛剛馴服的烈馬向著夕陽的方向漸行漸遠，佈滿滄桑的背影，用豪放的步伐想要走出內心的陰霾，卻不確信自己能否真的釋然。
    曲子由略顯傷感的曲調為起始，高潮部份似乎穿越戰場般波瀾壯闊，最終卻回歸到平靜的憂傷。電影似乎也是一樣，和許多西部片不同，這部同樣是以西部荒原為背景的影片並不是在渲染荒原裡的硬漢，它只是大時代里一個普通男人和他的小家庭的故事。不羈的卓頓和他的大哥共同愛上三弟的女友，然而手足情深的他們都只是把這份愛深深的壓在心底。二戰爆發，遠居西部荒野的三兄弟為了理想中的和平不顧父親的反對毅然踏上戰場。回國的時候，出現在父親面前的卻只有大哥一人，卓頓因眼看弟弟陣亡無能為力而無法原諒自己。愛他的人經過漫長的等待，總算見到他回來的身影，卓頓卻並沒因為愛的人而穩定下來，再次出走……一段紛亂複雜的愛恨情仇過後，父子三人團聚，本以為將是個圓滿的結局，可是某個人已經註定無法停止腳步了。
    客觀的講，卓頓本來不應該算是一個討人喜歡的角色，即使表面上有著令人著迷的粗獷，卻沒有英雄該有的雄心壯志，也似乎缺乏了點對待愛人的責任感。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人，讓我產生了如此深刻的共鳴，也許是年輕的心共有的敏感和偏執吧，也同樣不想被束縛卻生活所迫，同樣茫然而被迫尋找自我。他不像克林特•伊斯特伍德那樣英勇而傳奇，也不像阿諾德大叔似的肉體和心靈都刀槍不入，比之前者，他顯得微小許多，並且更容易受傷，正是因此，他也更加有血有肉。
    印第安人一刺作為旁白在講述這個故事的時候，總提到那些在卓頓內心裡熊的呼噢，開始的時候，我還覺得不如把名字改為我心狂野。可是隨著劇情的推進，慢慢感到那成年後內心的呼喚已經不再僅僅因為野性的驅使了，而是一顆背負著罪責和各種壓力的心，把不斷擴散的痛楚深埋，卻時時感到他們想要破土而出。弟弟的死歸罪於自己，他的心底在無數次的呼喚著解脫，卻得不到真正的救贖，因為——一個男人絕不會輕易說出內心的感受，即使湧動的暗流就要將自己吞噬，即使已經快要壓抑不住瘋狂，縱然可以把忿怒噴射在酒館的惡漢身上，也絕口不向最親的人提起，不是因為他堅強，而是比別人更脆弱，脆弱到不敢表達自己的傷痛。於是他離開，所謂的浪跡天涯，故作逍遙。一段時間，我也沒頭蒼蠅似的只是想去闖蕩，只是想儘可能的磨礪自己，而在這過程中，我卻越來越明白自己的脆弱。當寫到這個結尾的時候，我已經在異國他鄉，經過四年的四川讀書生涯，還是覺得我沒有成長，於是就離開，走到更遠的這裡。其實並不只是為了成長，似乎也是在逃，逃開不敢面對的人，逃開那種無論熬到多晚灌了多少酒也不能入睡的生活。
    聽從心靈的聲音，是這部影片的經典旁白，有的人成了瘋子，有的人成了傳奇，而卓頓就是那個變成傳奇的瘋子。我們常常聽到那些內心的聲音，而很多時候，往往是多個爭論的喋喋不休的聲音在我們心裡喧鬧，卓頓選的似乎都是能讓自己受更多苦的建議，所以他遠遠的走了，誰叫他是個與愛他的人碰撞的石頭呢。愛別人還是愛自己，他選擇前者，似乎是只有自己走了，愛的人才可能幸福。可是他卻又會回來，帶著一副冒險家神采奕奕的模樣，誰又看得到那笑容背後疲憊的渴望，那長久不見而生出的思念把他驅趕回家，總是還沒把椅子坐熱，這個世界似乎又容不下他了，因為每一次都是生離死別，於是又逼迫他成為那個孤身人，那個在森林裡和熊搏鬥的傳奇。
    既然沒有容身之處，就放逐自己的身軀，既然傷害所愛的人，就放手她們的自由。
    本文寫於08年，節於09年，而這次又因為某些情緒的牽動，再一次添加最後一段，並收藏於部落格。2011年7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