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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海追緝--The Yellow Sea

黄海/追击者2之黄海杀机(港)/黄海追缉(台)

7.3 / 15,160人    157分鐘 | 140分鐘 (international version) | USA:136分鐘

導演: 羅泓軫
演員: 河正宇 金倫奭 趙成夏 鄭滿植 李哲民 基世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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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斑

2011-07-07 11:32:03

神經病看神經病


坎城期間我是被指派去跟幾部競賽片,事趕事就湊到《黃海》和《一命》撞期那天才得空去看一場電影,一瞅羅宏鎮或者三池崇史,便果斷棄日本片而投韓國片。
冠冕的理由是此乃《黃海》最後一次播放且「一種關注」單元最後一天亦不會重映,而《一命》次日還會再放一個媒體場,再不濟競賽片最後一天還有一次加映。
實際的原因,乃是作為全世界目前最牛B的電影節,坎城一向的選片宗旨就是以B片為主裝B片為輔有時B片裝B片還傻傻分不清楚再加一點B級片做點綴,經過幾天B片裝B片灌腸之後,大家都迫切的需要一部B級片補充點熱量調整下腸胃。而在時下的B級片店面里,以互砍為主標的這一欄菜單下面,並不怎麼花心思浪漫化或者正義化主角動機,而將暴力作為人類的一種生存方式以理直氣壯的姿態直呈的韓國片就是那巨無霸——麵包大牛肉厚茄汁足小黃瓜生脆生菜鮮,最就胃口引食慾。

雖然之前只看過羅宏鎮一部作品,但結果證明這個冒險是非常值得的——事實上這是整個電影節里我看得最high的片子

在繼續著「追殺」的主題的同時,羅導的唐僧症候群也明顯有嚴重的趨勢——這世上的事都是由簡入奢易,由奢入簡難,如果再有後作,羅導是要注意一下「冗敘」的問題。這部超過兩小時的電影跟《追擊者》一樣,有個從整體結構上來講時長算是合理,但是僅僅作為一個「序幕」來講顯得「虛胖」的電影。
「延吉篇」從真正的作用上來講,只是將男主角和綿老大推出場並向觀眾說明男主冒險偷渡去韓國的兩大原因——錢和女人(這算是羅宏鎮電影中的「原罪」了)。但明顯羅導原本的意願不止如此——從電影后面的發展尤其是結局來看,他這次把目光從「個體」放到了「群體」上,即瞄準了「朝鮮族」(韓國人告訴我說韓國對這一族群的官方稱呼是「中國同胞」——好怪的叫法!)這個既被自己真正的同胞蔑稱為「棒子」視為異族又無法回去先祖的故國被同宗族者視為「外國人」的邊緣群體。
目光雖然是放到這樣,然而在每個場景所有的資訊量上卻仍然是《追擊者》的密度,如果不是在法國遇到過從當地來的同學,僅僅從這部電影的鏡頭裡,對於那個多靠女子去韓國做勞工寄錢回來給無所事事的漢子們紙醉金迷,一面立著銷金屋,一面倒著凍死骨的漢朝混雜地,和朝鮮族人左手錢來右手銀去的消費觀及普遍粗豪兇猛率烈的個性,外人根本無法有個直觀的印象。
所以僅從序幕來看,這幾乎同《追擊者》一樣僅屬「個案」的典型,其奠定下的氣魄並不足以撐起整部電影。而如果是從「群像」的角度來看非常具有代表性的男主和綿老大,他們作為「個案」所體現的個體特徵未免又略嫌微茫。一般長的序幕都是為了讓觀眾「進入情境」,如果沒有「情境」而只有「人物」可提供的話,蠻可以縮短這個過程——當然後面適當的也要刪除與「大情境」相關的情節和精簡掉一些動作場面,整部電影的觀賞性會更強。

雖然先天給出的氣魄不足,但不知道是鬼斧神工呢還是如有神助,電影在半程中,以綿老大幾乎全裸手持大斧的形象為一個轉折,使用這個人物將關係網和表現風格自然做了調整,將即刻要進入疲態的觀眾又拉了回來。

從男主踏上偷渡之路開始,到綿老大大搖大擺地進入韓國這段時間,整個是男主,韓國老闆和綿老大三者間糾結的矛盾的形成過程,所以這段拍得特別仔細,無論是渡船上拋屍,小旅館裡的打火機,還是男主在超市狂啃香腸,在大樓門口與教授太太邂逅,對後面的劇情都有解釋的作用。
雖然在這過程中,整個情節沒有特別明顯的前進,但因這裡有個「殺人」的懸念,所以倒不會叫人氣悶。等「殺人」這一小高潮過去,男主陷入困境開始,這個故事似乎就失去了突破點,如果接下來仍然是用這個個體性格特徵不明顯背景故事不完整的男主角為單一主線,要以他的hp值技能和裝備如果突然長出金手指ko掉boss肯定將違背電影前半程的「寫實」風格

在這個「瓶頸」的關頭,在前半部電影中只是作為「推動情節發展的背景人物」存在的綿老大hll的加入了前景故事中「解決矛盾所必需的關鍵人物」軍團。
如果說男主代表的乃是朝鮮族當中弱小的被命運所擺弄沒有意願也沒有能力爭鬥的病犬,那麼綿老大所體現的則無疑是這個民族本性當中彪勇強悍好鬥無懼的野狼屬性。當導演利用追捕逃犯的戲碼徹底的調戲完韓國警察把他們驅逐出這個故事的「勢力範圍」後,以摩登原始人的姿態閃亮在燈光中(對於那條小褲褲不是豹紋的個人很不滿意哇),甚至會讓想像力更豐富一點的童鞋聯想到《2001太空漫遊》的綿老大用這個被渲染上「暴力浪漫」情調的場景向觀眾宣佈了這個故事已經從「街道上的狗咬狗」轉移到「原野上的狗與狼」。
也即是說從這一刻起,本片將告別「社會寫實」而進入一個「武俠+黑幫」的超現實風格。觀眾在現實中所熟知的社會規則的作用大勢已去,而觀眾在黑幫/武俠電影中見慣的以個人能力與勇魄解決一切的血路將引領各位主角通向生天或者死門。
以這個場景為轉折,綿老大就像五大派圍攻光明頂時的楊左使,以一人承受了來自正面(從本片的立場來說即是主角)和反面(即韓國老闆)的攻擊,將原本單一的矛盾折成兩股,並最終負起了解決矛盾的責任。

因這個轉折無論是從結構上風格上敘事上都來得太過精彩,觀眾在注意力被驚起的同時,自然也覺得本片最耀眼的人物其實綿老大,他和男主角事實上各自是半部電影的主角。而金允石將這個符號化的角色演得極盡磅礴,抽空一切細節只用氣魄渲染,這種只留「意象」或「概念」的處理人物方式,真是韓國男演員特別來塞。要說《追擊者》,其實我有腹誹過「那個角色叫崔岷植大叔來才對」(因為崔大叔更「猥瑣」),但是綿老大就得是金允石,已經連氣質和神態都完全不像韓國人了有沒有(至於方言與麻將地不地道我就不曉得了)。

———————–劇透的分割線————————

咳咳,本來不想講劇情的,因有同學問我「這裡是怎麼怎麼回事」什麼的,好像中文字幕做的有疏漏。個麼大體講一下,就是男主借了六萬塊錢給蛇頭幫他老婆偷渡去韓國務工,誰料之後老婆就沒了音信,更不要說匯錢了。欠債的男主妄想靠麻將發財自然是做夢。機緣巧合之下遇到綿老大,後者雇他去韓國殺一個金教授,約定帶目標的拇指回來就可以拿到六萬。

這個綿老大其實是掌管偷渡去韓國的船隻的老總。實際上他根本就沒打算讓男主回來。誰料就在男主動手之前,有兩個人搶先去行刺金教授,最後是金教授的司機殺掉了教授。之後男主殺掉了司機。

我覺得有同學搞不清楚的大概就在這個部份。因為事實上有兩個想做掉金教授的買兇者。
一個就是韓國老闆,因他的情人與金教授有染,所以買通了教授的司機,這個司機又去雇了兩個殺手。
另一個是最後出現的銀行職員,他與教授的太太有染,喝醉了之後常常叫嚷著要殺掉情敵,那個酒店的服務生想到自己老婆的閨蜜的姘頭——也就是綿老大——做這種買賣,就做了個中間人僱用綿老大殺人。而綿老大就找到了男主。

金教授死後,司機雇的兩個殺手和司機都掛點了,所以韓國老闆誤以為男主是司機雇來的,怕他被警察抓到之後牽扯到自己身上,所以非趕在警察之前弄死男主滅口。其實他當時只要什麼都不幹,這件事就算完了,絕查不到他頭上——這就是為毛當他得知男主是綿老大雇的之後如此懊喪,而這個時候他已經招惹了綿老大,捅了野狼的菊花,想收手也不成了。

而一直莫名其妙的男主一直到最後,在銀行里見到了教授太太與那個職員之後,才明白事情的原由。

———————結局的分割線—————————–

其實在看電影的時候,我真沒想過這個結局有可能只是男主死前的「幻覺」。無他,這樣太冷酷而已。也就是說在男主整場如此鮮血淋漓地命運玩弄過之後,如果只是他的幻覺,根本沒有拍的必要,僅從《追擊者》來看,羅宏鎮不是個如此惡劣到一絲希望一點餘地都不留的類型(《追》裡還有個小女孩作為生命的延續與希望存在著)

導演既然在一切已經結束之後留這樣的一個尾聲,無疑是想給這部電影一點點溫暖——終於,有一個人回到家了(否則男主,他妻子的骨灰還有全家福的照片就全部葬身黃海了)。如果他相信男主的妻子已經死去的話,在字幕之後接這段,那存心就是在玩弄觀眾了。只有全力相信——或者說希望——最後不是徹底悲劇的人,才會以這個作為尾聲。

我相信導演是希望有一個人能家的,所以我也相信她確實是回到家了。

——————胡扯開始的分割線———————

本次在坎城放映的共有六部東亞電影,一部華語片——午夜特映,不尷不尬;兩部日本片——競賽單元,不上不下;三部韓國片——一種關注,不管不顧。「一種關注」專放比較另類的電影,相比於承襲而沒有爆點的日本片(《朱花之月》是承襲自己,《一命》是承襲小林正樹),想突破而不得其門的《武俠》,這三部韓國片各有特色自成一格。

看著國語電影墮落,再想想韓國電影這幾年的發展,姐姐真是一聲何滿子啊。

千禧年之前韓國電影在這個世界上的存在感大概跟中國男足差不多——就是根本沒有。我跟朝鮮半島在電影上的交集大概只有小時候跟老媽一起看的朝鮮老片。從《jsa共同警備區》和《野蠻女友》兩部電影通過當時方興的網際網路讓友邦驚詫之後,韓國電影就此橫刀立馬,兵臨城下。

其時出生於軍統時期(韓國1988年才開始直選,目下的韓國導演們應該是沒有90後罷)——以中國的算法,他們可以算是大韓第四共和國的「第一代」的導演們,擁著朝鮮民族特有的勇悍氣質,刻著民主運動極盛時的歷史印記,帶著經濟騰飛給他們帶來的眼界與資本,攜著「為向當局爭取配額光頭斷指」這樣悚人的新聞,各掌帥印,帥旗上統一一個「瘋」字,金基德,洪尚秀,乃至如今年輕的羅宏鎮,或是滿臉陰鬱或是神情歡快地集體奔上了一條不知幾時就會斷在懸崖邊的崎路,與他們一同並肩而行的還有朴贊郁,奉俊昊,等等……

這種集體瘋症,讓韓國電影從襁褓中就不同於中國與日本電影,特別的「有趣味」性——所謂「有趣味」就類似那些我一看到他們的名字就毫不猶豫去下載當期《康熙來了》的B到F咖——偶爾也會有A咖。有趣味的人,往往不會有這樣那樣的包袱,特別豁得出去。儒家文化的浸淫讓他們毫無宇宙人生六道之外的負擔,遲遲不來的電影分級制度叫他們沒有場面尺度上的壓力,沒有只有想不到,沒有不敢拍的。什麼事情有個「敢」字就會變得有趣很多。

而這樣一群心地極純粹的神經病從手法、佈局、題材、畫面和技巧上諸多不怕死的嘗試,在打破了瓶瓶碗碗一些人的小心肝一群人的小破膽之後,也打壞了某種格局和常規。無論大家對這些神經病所帶來的新鮮感能維持多久,但正所謂「凡經過就要留下痕跡」,不怕經過,只怕你沒得痕跡可留(香港電影自回歸之後也一路flop再無昔日「東方好萊塢」的輝煌,但上世紀黃金時代的港片至今在亞洲乃至世界影壇上都留有鮮明的痕跡——本屆坎城競賽單元的Drive就是一例)

況且只要一日紅過,就是將自己給宣傳出去了,就是在這個資訊爆炸的地球村里給自己找到了一角專屬的空間。我不記得是誰說過「這個世界上再沒有比電影更好的宣傳手段」。

從韓國文化的角度來看,這些半瘋癲的導演們所拍攝的極風格化電影裡呈現的邊緣化故事,讓世人——無論是否誤解罷——至少對於韓國這個民族的文化、生存方式、倫理觀念和集體氣質有了一個概念。

將來一日,當韓國的第三第四第五代導演不再神經不再瘋狂時,必有學校開專題來探討這些影片中展現的民族性與時代特殊性,及這些屬性對影片的作用影響云云。倒是回想一下同樣是十年內,中國自銷與賣到國際上的電影,或是五十年後再看,真不知道會映出怎樣的一個民族如何的一個時代。

無論是「瘋格」還是風格,有總比沒有好,模仿別人總不如自創一派來得強,即使創不出來也至少給後人標了一塊「此路不通」的牌子,也算一種貢獻。

西方正統美學與東方傳統美學從根源上就不甚相融(這裡姐姐又要說其實兩種美學都起源自原始的算術概念,只不過一種是基礎代數,另一種則是兩儀生四象的玄學,所以再說神馬「藝術不需要理性」那根本就是在反美反人類了好吧!),電影作為一種載體,不可能說單純偏好於某種文化屬性,動輒以西方電影理論強框硬固東方電影的亞洲電影人那都是在揮刀自宮。
韓國電影現時的各種神經病,無論可恨的可愛的可惡的可取的,總好過小屁孩裝世故的死水一潭,更好過小弟充大佬的自己關起門來爽——姐姐也想看中國電影子時瘋癲一把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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