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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行者~禮儀師的樂章--Departures

入殓师/礼仪师之奏鸣曲(港)/礼仪师(台)

8 / 55,616人    130分鐘

導演: 瀧田洋二郎
演員: 本木雅弘 廣末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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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點卡薩布蘭卡

2011-07-08 00:28:05

逝去是走向下一段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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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estiny ——我曾試圖逃離
     倒敘結構。甫開場,入眼即是漫天大霧,天地以朦朧的姿態呈現,道路的面孔模糊不清。沒有方向,沒有歸處。隱約可見的瘦木桿子零零落落,全景下的畫面,基調低沉中含著浪漫,徬徨中帶著憂傷,一如大悟的心,滿是不被認同的苦悶。這一條灰濛濛的路,如同命運,如同前程,如同未來,將通向何方。
     畫面中緩緩出現的細小光點,宛如茫然中僅剩的救贖,孤伶伶地堅持著。彷彿從靈魂深處響起的單音,漸起漸強,似一顆柔弱但愈見堅定的心。些微的壓抑,卻並不沉重。
     風雪中緩緩行來的車,雨刷極力張開雙臂,視線卻依然模糊不清,天地間放佛只剩下這一輛車,孤獨地旅行。
     這個時候,妻子美香已經離開了。朋友鄙夷的眼神,自以為是的勸誡,工作時家屬不經意流露的輕視,周圍的種種都深深刺痛著他,然而最為難以承受的還是來自妻子的責難,她哀聲說:「我從以前到現在,都沒有反對過你做的事...所以,就這次,求你,聽我的吧。」他猶豫,他無法割捨,他不解,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麼。這份工作理當像普通的工作一樣得到尊重和認同,他渴望理解,渴望來自最親愛的人的溫柔撫慰,然而美香激烈地拂開了他的手,說,骯髒。
     心真的痛了。他動搖了,試圖逃離,然而彷彿命中注定般,他聽了閣樓上的一席話,聽著社長隨意地說著生死,說著夫妻,說著人世種種,話語樸實卻深刻,終究還是決定了留下。destiny ,我曾試圖逃離,但是既然逃不開,那就繼續吧,堅定的走下去吧,如同風雪中的車,哪怕艱難,哪怕孤獨,也始終不會停下前行的腳步。
 影片的唯美中帶有浪漫色彩的畫面,色調十分柔和,既不過於低沉,也不明亮濃烈,形成清新而略帶憂傷的風格,消解了關於死亡話題的沉重壓抑。擯棄了不合適的陰森恐怖,從而使得死亡變得不那麼可怕,讓人能真切地以平常心看待這一特殊的職業,甚至覺得能美麗的死去,顯得那麼莊嚴,那麼美好。
                   Conversion ——生與死,共鳴之
     心態的轉變是影片的一條重要線索。
     首先,是大悟自身心理的變化,面部表情的特寫,畫外音內心獨白的大量運用,細膩地刻畫出人物豐富曲折的內心世界,以及情感的變化過程,使得人物由恐懼到接受,由猶豫到堅定的態度轉變真實可信,水到渠成。除了獨白和特寫外,另一重要的形式體現在「吃」這一特殊角度上。初次上陣「驚心動魄」,在已腐爛的老奶奶屍體前吐的一塌糊塗,回家食不下嚥;再一次坐在車裡跟社長一起大嚼盡心做好工作後家屬感激送出的食物;壓力下欲辭職時登上閣樓,最終跟社長釋然地吃起了河豚魚子;聖誕夜難忘的雞腿盛宴。吃,成了一個符號,一個坦然接受,坦然面對,坦然享受人生的符號。只有放得開放得下才能更好的享受這人生,死也無懼。
      其次是朋友和妻子的變化,都是以最後澡堂老太太的去世為契機,感受到大悟的真誠和努力,感受到這一行業獨特的魅力以及存在的價值,那就是,給生的人,一個最後宣洩感情表達愛意的機會。逝者已逝,然而我們多麼愛你,想要看著你以最美好的面容走完最後一程。Conversion,在生與死的轉變中,我們的相同的愛人的心,共鳴之。
     此外影片選取了從一個新手的敘事視點,採取限制性敘事的方式去觀察這一行業,無疑是十分巧妙的。觀眾跟隨者主人公的視線,觀察著這個鮮為人了解的職業,有極強的代入感,對主人公的經歷更能感同身受,產生強烈的共鳴。這一特殊視點並不好駕馭,然而導演將生與死這一雋永的主題拍得情意綿長。尤其是直面生死時的處理顯得謹慎而端莊,情感飽滿,意境優美,哀而不傷,氣韻悠長。略帶的喜劇效果恰到好處,一張一弛間,就像大悟若有所思地看著河裡的鮭魚那樣,是試圖在輕快中傳達一個訊息:生活就像一條河流,我們都是河裡的小魚,無論如何回溯,終究會結束一段旅程,走向下一個站點。
                     Memory——石碑&父親,永遠的思念
     片中的音樂一直為人稱道。大悟在原野上拉琴,一天天的畫面如音符一般流瀉,走過了好多地方,送走了好多人,一個人生活,沒有猶豫,沒有徬徨,邊吃邊上路。琴聲愈見悠揚,已經漸漸開闊,像風一樣自由的飄灑在天地之間,靈魂也解脫。
     關於父親,關於曾經的家,關於回憶中的溫馨和甜蜜,關於被拋棄的假裝輕描淡寫,不可言說,不可言說,唯有滿載在大提琴中,讓樂音道出那無盡的思念,那開不了口的牽掛,那由愛而生的絲絲怨懟。久石讓譜的曲子,那麼的柔腸百轉。尤其是那段memory,大提琴的厚重,記憶有如實質,沉甸甸地壓在人的心上,卻是不忍推開這溫柔的負擔。
     父親在生命最後把那塊小小白色石子緊緊攥在手心,如同握著兒子幼時交給自己的小小的心,彷彿在說,兒子,我從未有一刻忘記過你,原諒我吧,原諒我吧。我的心揪了又揪,想起了我同樣逝去了的父親。我忽然後悔自己沒有看著他走完最後一段路,沒有握著他的手說,爸爸,一路走好。
 思念無窮無盡。
     最後,簡單的談一下影片的鏡頭和構圖。
     影片的第三個鏡頭,大悟的側面的特寫,眉頭微顰,眼神猶疑。刻畫出此時的他,雖然經過了閣樓之談,心卻還沒有完全放下。接下來鏡頭從雪山之景下移,定格在積雪環繞中的日式小木屋,構圖完整,小木屋處於畫面中心,如同風景畫,右下角靜靜停放的車,表明與之前行車的鏡頭的聯繫,又顯示接下來的事件將在小木屋中發生,這是一個很好的過渡鏡頭。而樹在前景左側,對房屋略有遮擋,顯得畫面構圖不會太死板。整個畫面風格勻稱,均衡,這種畫面風格貫穿影片。
     導演似乎很喜歡傾斜的線條,我姑且稱之為「三角構圖」,即如門窗桌子之類物件的線條在畫面中往往呈現倒三角的構圖形狀,這使得四方的畫面中呈現不規則變化,更加自由靈活,適於表達傳遞某種情緒。如片頭的倒敘結束後,樂團演奏時,與歡快的音樂截然相反,與演奏人員的眾多迥然有異,樂團長一個人處於座椅形成的倒三角的尖部,使得他位於畫面中心且與後面的觀眾有一段距離,這樣既突出了中心人物,又彰顯出他的孤單和劇場的冷清,三角的形狀顯得尖銳,不平和,也適當傳遞了接下來發生的事並不是太好的資訊。這一個鏡頭使我印象深刻。
 另一種是顯示平等關係的構圖。如在「四個月一夕之間成了回憶」時,大悟靜靜地對著自己的大提琴,此時畫面中他居於左方,坐姿向右傾斜,大提琴位於右方,也向右傾斜,畫面和諧,兩者處於對等的關係,彷彿在平等的進行溝通和交流。
     在大悟去面試時有一個鏡頭是攝影機處於坡面上拍攝,畫面是林立的雜亂無章的電線桿和房屋,已經錯綜複雜的電線,人只佔據了畫面右下角一小塊,這並不符合影片的總體的優美抒情風格,所以我認為這似乎是一種暗示,暗示接下來的工作與大悟的預期並不一樣。
     逝去是走向下一段旅程。如同影片結束並不意味著終了,我們都將走向下一段暫新的旅程。生活常在常新,電影藝術的生命也將延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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