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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的琴--The Piano in a Factory

钢的琴/ThePianoinaFactory

7.4 / 1,572人    119分鐘 | 105分鐘

導演: 張猛
編劇: 張猛
演員: 王千源 秦海璐 張申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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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識君否

2011-07-20 01:16:37

工業時代遺民的生活風情畫卷


大二的時候,我家從城南搬到了城西。其實最開始我是住城東的,那裡現在已經改造成這個城市的新城。我們這裡曾經有個有趣的現象,一個人若是出生在城東,那他這一輩子就一定會住在城東,甚至最後還會死在城東的醫院裡(我爺爺就是)。
這樣的現象早就不復存在。用廠區劃分的生活區早就被新的高樓大廈取代,這叫「城市規劃」。老的街道名稱也漸漸分不出概念,一條路可以變得很長很長,一條路也可以瞬間消失。
東北啊東北。我們窩在東北,還沉醉在工業時代大生產的轟鳴聲中,遲遲不肯鑽出窗戶來望一望外面的世界。資訊時代的滾滾車輪已經碾平許多記憶,比如高大的車間現在被改造成藝術工作室,城市裡殘留的鐵軌越來越少,只是偶爾傳出某個過去曾是工廠的小區出現水污染現象,才會恍然大悟一般意識到:其實我們從未真正走出工業時代。
陳桂林他們遇到的也是同樣的困惑。工業時代,熱鬧又殘酷,鋼鐵堆砌起的信仰其實和現在用別的方式建築的承諾也沒什麼兩樣。時代在轉型的過程中,必然會遭遇「優勝劣汰」,這裡的「汰」既有客觀原因,更有主觀原因。陳桂林他們是一群邊緣化的工業時代遺民。他們不甘寂寞,自謀出路,鄙視小菊那樣「終於如願以償的不勞而獲」,他們是真正的勞動人民。此處應唱起來:咱們工人有力量!嘿!嘿!
就是這些邊緣化的「多餘的人」構成了工業時代遺民的典型形象。這樣的人在東北不勝枚舉,「不是一般二般戰士」,身懷絕技又都毫無用武之地,最後只好停在原地等待一個出乎意料的結果——煙囪最後還是會被扒掉,無論你用什麼出奇冒泡的方式去想像它的死法,最後都只是一死。兩枝煙囪就像我們這些東北人對工業時代的最後一點挽留,希望能換一種方式,繼續過我們的日子。然而事實卻是——這是質的改變,這是翻天覆地的革命,舊事物必然被新事物取代。你們,就當是給社會主義建設添磚加瓦了。
兩枝煙囪倒下了,倒下的是一個遠去的工業時代;這些工業時代的移民,抱著「守得住光榮,守不住也光榮」的良好心態,繼續新的生產。
陳桂林他們造的不是鋼琴,而是將心中最後一點對工業時代的挽留鑄成鋼琴的模樣。這是無奈的對抗。原始的技術遭遇現代化的「新式武器」,老實本分的陳桂林遭遇賣假藥發大財的「第三者」,「甲天下」的美好願望遭遇「爸爸沒錢」的窘迫現實。這還真是「人在囧途」。
二十一世紀的這十年里,東北始終困在一種窘境當中。大工業生產的尾已還沒處理乾淨,資訊時代就隨著滾滾車輪碾碎了無數人心中的理想。從《耳朵大有福》到《鋼的琴》,工業時代遺民的生活風情逐漸鋪展開來——當然,這不是全部。曾經的我們,像是產業鏈條上的一個個零件,雖然微小,但都有自己的位置;彷彿一夜之間,這個鏈條斷了,零件散落一地,有個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給你們自由,你們自己尋找更適合的位置吧!於是,大家都傻了。一篇結構精良的傳統敘事風格的小說,被突然的神來之筆改造成神散形不散、散了也不能說散的不知道叫什麼的文體。大家都傻了。曾經的主旋律一下子成了邊緣化,曾經的信仰一下子成了愚昧,所幸東北人黑色幽默的傳統精神,還是救活了像王抗美(是《耳朵大有福》的王抗美)陳桂林他們那樣的一大批人。
這就是我們的生活。《鋼的琴》讓許多走進電影院觀看的叔叔阿姨們偷偷掉了眼淚,走出放映廳時一直在說「心裡酸酸的」。我們就是電影的群眾演員,即便是在看這部電影時,我們依舊是它的一部份。
果真是戲夢人生啊。
兩枝煙囪的倒下,是這幅畫卷中被擦去的風景,還會有更多的「風景」被擦去。生活的車輪滾滾向前,工業時代一去不復返,窘境依舊在,只是如今我們已經可以站在牆頭笑春風。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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