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拿幸福來嚇唬我

新京報：張猛跟我說《鋼的琴》拍攝剛開始時資金不到位，有沒有想過如果錢不到位，有可能就是白演了，而且你為這部戲還推掉了《借槍》里楊小菊這個必火的角色，值得嗎？

 　　王千源：我是很堅決的，我喜歡這個戲，張猛借不到錢我可以幫你借，我就一定要把它拍完。推掉《借槍》的確遭到了很多反對，我就跟人槓上了，舌戰群儒，我說你們就讓我完成一個夢想吧，這電影你讓我拍完，以後我拍一輩子電視劇都行。可能我憤青的本質沒變吧，又和張猛這個憤青碰到了一塊兒，有夢想、也有義氣在裡面。

 

在開篇這個故事前，我很想把上述這段採訪搬到這裡，因為我自己覺得，只有這樣做之後，我們才不會把這部影片誤認為是一部講述親情、愛情、友情的影片。事實上我在最初看了影片介紹後，滿心也以為是一部講述一個中年老爸，為挽回即將被一個終於過上了夢寐以求的那種不勞而獲的日子的前妻，把自己辛苦帶大了的女兒從身邊奪走，從而與一幫寧死也不肯借自己錢，但卻願意拼上時間和手藝的哥們瘋狂造琴的故事。但當看完之後，才會發現本片是藉著一個親情的引線，實質卻在講述一群社會底層老男孩的狂熱的理想主義的奮鬥。正如王千源說的那句：「可能我憤青的本質沒變吧，又和張猛這個憤青碰到了一塊兒，有夢想、也有義氣在裡面。」

一個失敗的老公和老爸

一個拖家帶口的單身媽媽

一個自視清高下了崗的窮秀才

一個退休的老工程師

一個喪偶的窮老師

一個犯了事出來的開鎖匠

一個倒賣廢鐵的倒爺

一個好賭且賴帳的賭爺

一個殺豬的豬肉蓉

就這樣一群社會底層組成的朋友圈，他們每個人的生活都足以被貼上「失敗者」的社會標籤。當他們的朋友有難時，他們雖斷然不肯出錢相助（因為錢是他們維持家庭生計的支撐），但卻可以為了一個看來過於理想主義而不切實際的「造琴事件」各自付出自己的時間和一技之長。或許說這是為了朋友而兩脅插刀，更或許是為了表達他們各自生命的一種吶喊與抗爭——生活的現狀如此的一無是處，但卻無法剝奪他們追求幸福意義的權利。

就好像影片開篇時，當陳桂林和他老婆小菊談離婚時的那段話：

 陳桂林：離婚就是離婚，別扯那些沒用的
 小菊： 陳桂林我告訴你，孩子跟著你不會幸福的。
 陳桂林：你少拿幸福來嚇唬我。

所以，他們就這樣為可能的幸福開始了轟轟烈烈的「大躍進」式的戰鬥。但是貧民的戰鬥一定會勝利嗎？在影片中秦海路是這樣說的：「陳桂林我告訴你，你就是真造了琴，你的女兒小元，你也要不回來」，這或許就是現實情況下屁民鬥爭之結果。當時陳桂林是那樣的傷感和愕然，沒有做任何的回答。但是我們看到在影片的推進過程中，導演藉由別人之口對這樣一個黑色的命題進行了有力的解答。

片中退休老工程師老汪，為了保存下那兩根刻滿了時代印記的大煙囪，聚集了一群原鋼廠工人在廢棄廠房裡演講時，曾慷慨激昂的說過這樣一段話：「我們必須做點什麼，如果成功了，那將成為一道燦爛的風景，如果失敗了，也將擁有一段難忘的回憶」（概意，原想搜一下原話的一字不差版，但無果）

這句話，或許就是導演對於那些敢於，與這個世界的種種不公，奮起抗爭的「憤青」們的肺腑鼓勵之言吧，我記得前幾年社會上曾經流行過這樣一句話「生活就像強姦，如果你無力反抗，就閉上眼睛享受吧」，而今天，這樣的一部影片則告訴我們，面對生活的強姦，我們不管結果如何，我們還是斷然選擇義無反顧的反抗。就好像影片結尾處，看著最終還是選擇了和媽媽一起生活的小元，陳桂林依然倔強的完成了他那架「鋼的琴」並最終讓小元坐上了鋼琴前，那一時刻，陳桂林的眼神是那樣的複雜，抗爭的失敗嗎？但是終於不是一無所獲，因為那架鋼琴是曾經抗爭的戰利品，它將永遠在我們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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