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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的琴--The Piano in a Factory

钢的琴/ThePianoinaFactory

7.4 / 1,572人    119分鐘 | 105分鐘

導演: 張猛
編劇: 張猛
演員: 王千源 秦海璐 張申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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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idb

2011-08-14 23:32:21

「我們工人有力量!」


時至今日,在這個國家的首都城市裡,仍然經常有公交車在鼻子上面頂著「工人階級先鋒號」字樣的牌子,在這個呼嘯不起來的路況里蠕動著。沒錯,即便在今天的這座堵城裡,那仍然代表著榮譽,它可不像媽媽已經淡忘的、渾身落滿灰塵躺在抽屜裡的「先進工作者」證書,它還裝出新鮮的樣子無力地為那份昔日的榮譽保值,看得人暗自微笑後陣陣心酸,正如看到這部《鋼的琴》之後一樣。

他們的驕傲是有理由的,因為共和國是他們一點一點攙扶起來的。工人階級在這個國家裡光鮮了相當一段時期,那段日子裡他們熱火朝天,看著國家蒸蒸日上,甚至覺得自己真的成為了這個國家的主人。在《我們工人有力量》的旋律中,這些人心甘情願地抹掉自己的姓名去做一顆螺絲釘,萬萬想不到若干年後整個群體會被時代抹掉。在他們中的大多數正處年富力強的時候,卻被全全廢掉,就像那無數被馬蜂捉來做窩的螞蟻。而後,這批人的錯愕、失望、無措、悽慘再難被社會注意到,甚至記不起當年把自己和祖國捆在一起的驕傲是怎樣一番模樣。

《鋼的琴》在努力呈現出這一切,呈現出這批人當下的處境,呈現出他們曾經熟悉的工廠的味道,呈現出他們引以為榮的往日身份和生活。在電影畫面中,甚至可以嗅到那些昔日隆隆作響、今天像這些人一樣默不作聲的的鋼鐵機械身上的機油味兒,彷彿比鏡頭下的人們還要落寞。東北,這塊被稱為「共和國長子」的土地,為了它不靠譜的父親落下了終身的殘疾,以致像生活於其上的工人們一樣落魄、淒涼、灰頭土臉。

重工企業,尤其是軍工企業,曾經是人人向而往之的鐵飯碗,誰知道一夜之間,工人們手裡真的只剩下了一隻空空如也的鐵飯碗,吃又吃不得,扔又捨不得。更要命的是,端慣了鐵飯碗的胳膊,幾乎都端不穩其他家什了,更何況前後左右本就沒什麼能端的碗。以我們的民族性格,往日的榮耀丟了也便丟了,沒什麼大不了,本就是飄渺虛榮的物件,沒了它照樣過活,並不怎樣礙事。可現在的問題不單單是榮耀的問題,這龐大的整個群體在國家轉型中失去了基本的生活保障,榮耀只是附帶失去的。所以,片中不單是不開竅的「二姐夫」寸步難行,而且勸他要「解放思想」來「解放自己」的陳桂林同樣邁不開步,只有依靠自己的小樂隊勉強餬口。其他人大同小異,鑰匙行、理髮部,還有貼著河邊走,終究飲濕了鞋的季哥。

這群被冠以「工人階級」名號的人們,曾經被捧上天,如今被殺入地,他們作為犧牲品不知道該找誰去訴苦,更不知道該找誰去負責。中國人是務實的,捧上天殺不死他,可斷了糧就要出事了。工人們在他們所熟悉的黑土地上的各個角落裡辛苦覓食,不再知道自己是什麼階級,而對曾經所屬的「工人階級」和工廠仍舊心存一絲情愫,所以電影裡的工人們大多不願意鋼廠的兩根煙囪被炸掉,儘管最終炸掉時大家並未表露出悲傷,但他們的臉上分明寫滿了無奈。兩根煙囪在充當了短暫的紀念碑角色後轟然倒下,一起拽倒的是這群人曾經的夢和僅存的念想。

人在春風得意時,往往不在意被不被人關注,因為那經常是過剩的;人在失魂落魄時,常常希望有人關注自己,這樣不至於落得太孤零、太可憐。可就像很多其他事物一樣擰巴錯位,你煩它時它圍著你繞,你需要它時它卻躲著你走。共和國似乎不願再抬眼看一下這批人,這批把自己的青春和熱血碾在鋼鐵上的人們;共和國在自己艱難轉型中,也無暇再顧及這批人,看不到他們青春過後就已經步履蹣跚。

俄羅斯風情的配樂在有力地找回那個「工人階級領導一切」的年代裡的感覺,同時又歡快詼諧,不至於讓整件悽苦悲涼的事情難以言說。那個基調屬於手風琴的鋼鐵年代,那個旋律屬於《山楂樹》的工人時代,它並不讓人不捨,只是讓人難忘,因為那裡面透支掉了整整一代人的人生。任他們怎樣呼喊「我們工人有力量」,這個時代也聽不見了。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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