瀕臨窒息的生活

Submarino其實指將某人的腦袋長時間按在水裡，強迫對方對方體驗瀕臨窒息的痛苦。

片名恰如兩兄弟的生存狀態。而影片不動聲色的基調和緩慢的節奏，則讓紛沓而來的不幸彙集成的悲劇，如同被擲入大海的深水炸彈，不見石破天驚的動靜和耀眼的火光，卻在帶觀眾隨兄弟二人滑向窒息的邊緣時，暴發出足夠的殺傷力。

開始時，童年的兄弟倆為天使般可愛的嬰兒洗禮的畫面，很有種超自然的聖潔，反襯出他們隨後墮入的現實是如何的殘酷。讓人想起＜猜火車＞里類似情節的死嬰直面觀眾起，故事即被冷峻的敘事基調和悲劇色彩所覆蓋。與同樣表現生活殘酷一面的《珍愛》和《冬天的骨頭》不同，《潛水艇》中兄弟二人成年後的不幸，很大一部份原因是他們自己造成的。然而影片並為讓觀眾侷限在聲討尼克與母親一樣的酗酒惡習或鄙視尼克的弟弟明明想讓兒子過上好生活，卻變本加厲的吸毒，而是耐心的道出每個不幸事件發生前後的情形。敘述時沒有排除偶然因素的作用，也不特意的淡化底層家庭糟糕環境的影響，似乎只是老實的將來龍去脈交代了一番：兄弟倆小時候為弟弟偷奶粉、起名字，卻還是由於自身的疏忽害的嬰兒夭折。成年後的尼克的弟弟想送兒子上好學校，卻用老媽的遺產去批發毒品賣，葬送一生。但由於在節奏和情緒的把握上相當沉的住氣，無聲無息的傳達了一種努力改變命運，結果反而讓自己身陷囹圄的悲劇意味。加之導演還用相同的耐心將幾個配角的雷同處境呈現出來，這重悲劇意味便更加強烈。

只是敘事上的耐性有一個副作用，就是有時影片的節奏會顯得過於緩慢。不過就像同樣系出北歐的《龍文身的女孩》一樣，會留出鏡頭展現女主角在地鐵里發飆，《潛水艇》也深諳在主線之外刻畫人物的性格來增強表現力的道理，順帶部份彌補了節奏問題對於觀眾的負面影響。導演未對人物性格實施潑墨式的渲染，而是為了兩個主人公的一些小動作給足鏡頭，如尼克每回大量的買酒時，即使沒人在看他，也要費心的掩蓋臉上的無措和愧疚；尼克的弟弟在家揣著一罐毒品，因為怕兒子發現不知道藏在哪裡的窘境，亦通過一串剪輯　在一起的畫面展露無疑。眼睜睜看著兩個出身不幸，但對生活有著期盼的主人公，到頭來只能在監獄裡重逢，不用等到最後一場不幸的發生，跟著兄弟二人沉在水底的觀眾已經被憋死路。

可以說本片不是一部讓人感到愉快的電影，而且它所帶來的不愉快不僅僅浮在表層，而是一直深入骨髓。執迷不悟於灰暗的冷色調、瑣碎的日常活動、人物的慢動作以及長時間固定不動的鏡頭中，瀰漫了一股讓人自暴自棄的失落傾向，偶爾的溫情段落也擋不住那洪流一再的侵襲。

看得出來，影片是想用嘴質樸的方式來展現手足、父子之情，有洗盡鉛華褪繁呈簡的意思，也分別用兩條線描寫了兩兄弟各自的成人生活，無一不是壓抑過度、失敗混亂；一個孤家寡人、暴力孤僻，另一個養著兒子、吸毒販毒。最終，兩人在雪天監獄內的遙遙一望，寥寥數語，更多是無言，一個向另一個託付了幼子，隨後即將安然死去，再配合著北歐穿透力極強的冷冽歌聲，倒也有著很強的真正的動人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