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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狸先生--The Beaver

海狸/海狸先生(台)/爱在手狸(港)

6.6 / 48,737人    91分鐘

導演: 茱蒂福斯特
演員: 梅爾吉勃遜 茱蒂福斯特 珍妮佛勞倫斯 安東葉爾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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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甜老虎

2011-09-22 00:12:27

當你不是你時你才會快樂


「說這些沒有用。誰都不願意成為自己。」
「自我是個討厭的東西。」
——木偶A。

「說這些沒有用。誰都不願意成為自己。」
「自我是個討厭的東西。」
木偶A坐在村口自言自語,一隻稻草做的駱駝馱著重重的積木從他面前走過,低著頭,日光燈一樣的陽光照射在駱駝身上,幾滴像汗珠一樣的液體從駱駝的脖子流下,滴在木偶A的雙腳前,木偶A疑惑地用手撿起那些「汗珠」,
「它們是真正的珠子,劇務是個魔術師。」
木偶A經過研究之後說。

「嘿,你真的感覺到累嗎?你瞧,你流汗了。」
木偶A對著駱駝打招呼。駱駝停下來,
「真熱,我要去有泉眼的地方喝口水。」
駱駝說。
「你馱的是什麼?」木偶A問。
「真熱,我要去有泉眼的地方喝口水。」
駱駝說。
「看來你被設定成只講一句台詞,對吧?」
「真熱,我要去有泉眼的地方喝口水。」
「嗯,就是這樣。你是個群眾演員,可是在幕後,你應該也會有自己的生活,那裡的你,應該也無可避免的成為你自己吧?」
木偶A又開始自言自語,駱駝索性坐在了他身邊,並點燃一支菸捲。

「我曾經是一堆稻草。」
駱駝深吸了一口煙後突然發話,嗓音被煙燻得有一點渾濁,木偶A稍稍詫異了一下,也就接受了這個事實,原來駱駝並沒有被設定成一句台詞,這個是他的主觀臆斷,他是個懷疑主義論的木偶,性格陰鬱,很不討人喜歡。
「我曾經是一堆稻草。」
駱駝又吸了一口煙,燃燒麥秸的苦味從他的頭上縷縷冒出,他眨了眨濃密的睫毛又吸了第三口。
「你快燒著了。」
木偶A挪開半步,坐在稍遠一點的地方,他是木頭做的,他也怕燃燒。
「我曾經是一堆稻草,咳咳,不會燃燒,我的內心是陶瓷做的,它不斷地朝外散發著涼氣,所以我不會燃燒。」
駱駝悠悠地說。
「那麼,你叫什麼名字?」
眼看談話可以得以進行,木偶於是提問。
「我叫卡西莫多。」
「我叫福比斯。」
「我叫愛斯梅拉達。」
「你叫精神病。」
木偶A喪氣地看著駱駝,恨恨地朝地上啐了一下。
「真熱,我要去有泉眼的地方喝口水。」駱駝閃動了一下長長的睫毛,站起身來,
「真熱,我要去有泉眼的地方喝口水。」他說了第二遍,哦不,應該是第五遍了,剛剛與木偶A見面的時候他就這樣說過。
「真熱,我要去有泉眼的地方喝口水。」這是第六遍,他站起來緩緩朝前邁開步子。

木偶A失去了談話對象,陷入焦躁,他不停地搖晃著村口的路標,咒罵村子的設計者:
「該死的木偶劇,該死的愛斯梅拉達,醜陋的卡西莫多,該死的木偶劇!」
原來,在這個村子裡,所以的木偶和玩偶還有布偶都參加過歷屆戲劇《巴黎聖母院》的演出,他們的演出統稱為木偶劇——《巴黎聖母院》,當然,是簡略版,這個悲慘的愛情故事大家都耳熟能詳,而駱駝一個人自稱這裡面的三種角色,著實讓木偶A有些惱火。
在木偶A看來,駱駝一個角色都飾演不了。
「他只是一隻駱駝。」
木偶A曾經飾演過大教主,不是主角。
木偶A又重陷回剛才的問題。
「什麼是自我......自我是個討厭的東西.......當你不是你的時候才會快樂。」
他絮絮叨叨地說出這些他腦子裡所謂的思想,走出了好幾步遠的駱駝聽到了,扭過頭來,
「你說的沒錯,木偶A,當你不是你的時候才會快樂。」

「你也這樣認為?」
木偶A聽到駱駝這樣認同他的話,不由高興起來,在木偶A看來,這個荒涼的地方——木偶村,大多數木偶並沒有思想,不會思考問題,何況是關於自我和存在這樣深奧的問題。
駱駝點點頭,
「我們三個都覺得你說的是對的。」
「三個?」
「是。三個。」
「你看起來是一個,嗯,一隻駱駝。」
「我曾經是三個,在我的身體裡,你看到的是現在的我,現在是一個。」
「所以你有三個名字?」
「是這樣的。」
木偶A仔細打量駱駝,他是稻草做的布偶,通體由藏藍色的碎布縫成,裡面塞滿了稻草,外面被縫上了駝色的毛線,黑棕色的眼睫毛是他身上唯一精緻的地方,那裡是由真正的假睫毛拼接而成的,粘貼地十分仔細,睫毛很長,很漂亮。
「這對睫毛屬於一位很老很老的小丑演員。」
駱駝見木偶A在凝視他的睫毛,於是解釋說。
「你看到了你被縫製的過程?」
「看到了。那時我還是三個。」
「真詭異。」木偶A撇撇嘴,心底里,他對駱駝複雜的經歷很是羨慕,但自認為是思想家的他並不像表現出來。

日光一樣淡漠的太陽光漸漸變稀薄,天很快就要黑了。
「我要把積木運回去。」
「我要把積木運回去。」
「我要把積木運回去。」
「你為什麼喜歡把話說三遍?」
「這個,是不由自主的,我的身體裡有三個人,有時候稍不留意,就會把同樣的話說上三遍。」
「我希望你只說一遍。」
「好吧我注意。」
駱駝似乎還想張口,他把頭歪向一邊,克制住了重複剛才的語言。
「你要不要來我家坐坐,就在這附近。」
駱駝邀請木偶A。
木偶A同意了。

爐火旁駱駝再次抽起菸捲兒,這是個簡易的帳篷,勉強可以稱之為家,駱駝和木偶A席地而坐,駱駝瞇起眼睛看微敞的帳篷外比日光燈般的日光好看的多的,璀璨的星光。
沉默。
木偶A一直在等駱駝開口,開口繼續講那個分裂的三人合一的故事,這個故事特別吸引木偶A,散發出奇異的辛辣刺鼻的香氣,有點像駱駝手裡的菸捲,那煙香似乎從遙遠的思緒中飄來,凝落在駱駝濃密幽深的睫毛上。
木偶A一直想擺脫的,正是自己是木偶A的這一角色,這個角色讓他很不舒服,他不喜歡做自己,做一隻木偶,尤其是有了A這麼個名字,木偶覺得沒意思極了,這些年他一直在虛度,他沉溺在劇院裡,喜歡陰鬱懸疑的劇情,他尤其崇拜木偶Z,木偶Z是個飾演殺手的好料子,現實生活中木偶Z也同樣詭異多變,遠離人群的視線,木偶A希望自己能變成木偶Z。
但隱約中,木偶A也知道生活並不是能夠變成誰就可以幸福的,一旦他成為了木偶Z,那麼他就擁有了木偶Z的自我,那麼他還是會擁有一個自我,那麼他仍然會不快樂。說到底,木偶A是一個自我厭棄的人,又或者,他厭棄這個世界,他說不清,灰敗的情緒像苔蘚長滿他內心,可是這些苔蘚又給了他很多奇異的優越的自我等等怪異的情緒,有時候他自我感覺很美妙,他感到思考是一件很美妙很幸運很富哲理的事情,但更多的時候,他厭棄自己的這些思想,他想拋棄掉這個軀體,這個靈魂,成為完完全全的另外一個人,一個簡單的不會思考這麼多的人,彷彿那樣才會快樂。
那樣真的會快樂嗎?
木偶A像一個陀螺不停地用類似這樣的問題抽打自己,轉個不停卻沒有任何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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