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話抑或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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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
有一個地下王國
那裡不存在謊言欺騙 也沒有痛苦
王國里住著一位公主 一直嚮往著人類世界
她夢想著藍天
微風以及陽光
有一天
公主避開了她的守衛 從王國中跑了出來
地面上強烈的陽光
灼瞎了她的眼睛 抹去了她的記憶
她忘卻了自己是誰 來自何方
她的肉體遭受著寒冷 疾病以及痛苦的折磨
最終生命逝去
但是 她的父親 地下王國的國王
始終堅信公主的靈魂…
會託付於另一軀體
在某時某地 回歸地下王國
他會一直等待她 直至生命枯竭…
直至世界消亡… 」

瑟瑟發抖的鮮血被時間施加了魔法，回流中低沉而磁性的男低音開始訴說冥界的故事，我們掉入了奧菲利亞的眼睛，夜一般地靜謐和祥。男低音口中的低緩的故事，似乎只如黯淡的白晝一樣的優美哀傷：冥界的公主，一心嚮往著陸地上凡人的藍天、陽光與微風，逃離父親的庇護。卻抵擋不住現實的灼熱殘酷，最終在疾病、寒冷與痛苦中化作泥與塵，光與熱，化作遊走在潘神之森的空氣，如同那一支哀傷纏綿的搖籃曲。所有人都會被這個故事觸碰，有所悸動，而悸動過後，再無什麼。因為我們清楚知道，這不過是個發生在神界的故事。天神們的悲歡離合，跨越人神間的距離後，到達我們的內心，再鋒利的情感也是鈍感。

孰不知，這是一個寓言。
地面上灼熱刺人的陽光，枯萎了公主的生命，正代表著外面世界的殘酷無情。公主之死，無疑預示了奧菲利亞的死。

一邊是泥濘的現實，殘忍的、鐵一般的繼父，無情的戰爭的硝煙；另一邊是光怪陸離的潘神的迷宮。影片由這兩條線交叉進行，奧菲利亞便是縫合的關鍵，遊走在兩個世界之中。從影片精緻這一點的要求上看，這兩個世界該是有所呼應。無花果樹下的蟾蜍，吞食小孩的怪物，等等，像是一個個吸引著你去破譯的隱喻。然而1944年的西班牙對我這個異邦人而言，如此的遙遠與陌生，我只能用我僅有的一點背景知識去填補我們之間的距離；對於民主政治、法西斯政權之間的角力與糾葛除了站在人性的立場，更是缺乏應有的深刻洞見。因此我只是單純地、饒有趣味地把他們當童話看，並且暗暗佩服導演瑰麗的想像。
一直到繼父追隨著奧菲利亞到潘神的迷宮中、目睹她的「自言自語」之前，一切都如此真實。我們真心希望奧菲利亞得以逃離殘酷的現實世界，重回遠離謊言與欺騙的冥界成為受寵愛的公主。通過繼父的眼睛，我們看到的一幕剎那間瓦解了所有人的信任與期待：原來這不過是一場寂寞的幻想，一場小女孩純真美好的夢。然而事實果真如此？不要忘記從一開始我們便是掉入了奧菲利亞的眼睛，閱讀她的回憶。在這裡導演突然打開了一扇窗戶，從繼父的視角中瓦解「潘神的迷宮」。如何能分辨何為窗里窗外？你是願意選擇奧菲利亞之眼抑或繼父的視野？
當一個純真的生命被殘酷的現實吞噬時，再多的眼淚也並不做作。傷心的感覺林林總總，這種心酸的無力感總讓我不寒而慄。繼上一個是哈利波特中的多比之死，漆黑的影院中，淚水肆虐。我寧願相信，奧菲利亞的犧牲得到了回報，她回到了冥界，成為了永遠快樂的公主。

如同相信小王子回到了B612星球。

貼上了「童話」的標籤，又被分作「兒童不宜」類影片，真是一個可笑的悖論。我以為稱其兒童不宜不是因為恐怖與血腥，小孩子的接受能力遠遠超出我們的想像範圍。真正兒童不宜，是因為小孩子對奧菲利亞的死的無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