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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The Man From Nowhere

孤胆特工/杀手代父(港)/大叔(台)

7.7 / 74,909人    119分鐘

導演: 李楨凡
編劇: 李楨凡
演員: 元斌 金賽綸 金泰勳 金希沅 金盛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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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魄

2011-09-27 18:28:05

修羅元彬的十年殺氣






十年後再見一個人,是很需要一番勇氣的。尤其,他還是個美人。
我記得元彬23歲時略帶嬰兒肥的臉頰,小麥色肌膚,襯衣領口半敞,有事沒事就愛在花園裡、泳池邊調戲楚楚可憐的女孩。說實話,那時我中意的就是他身上那股子混蛋勁兒,那種生嫩的霸道。後來,女孩得了絕症,他就哭,哭得非常乾淨。那樣年紀的眼睛,是只黑葡萄——新鮮多汁,一掐就出水,眼淚易揮發,很黏手,也很夠回味。
而我離喜歡《藍色生死戀》的日子,也有十年那麼遠了。
        
於是這次在《大叔》里甫一看到元彬出場,我是不自禁用手捂了捂眼睛的。
印象就一個字:瘦。是一種被注射器從體內抽掉了陽光、雨水與花朵的瘦。他徹底融入了整部影片的基調,變得乾冷而陰鬱。他裹著藏藍色連帽外套,帽沿下面色蒼黑,眼神滯重,半邊長額發亂糟糟遮住右眼,在擺攤大嬸那裡買麵條與速食香腸,一路慢慢回家,只在街邊花店的一捧白菊前停了停。
幾年前,他還是情報局的暗殺特工。卻因遭致犯罪分子報復,妻子連同其腹中胎兒一併慘死,自己也受了嚴重槍傷。
你看,一個人有了沾血的故事,步子便再也輕快不起來了。因這世間一切,都來提醒他想起過往。
        
這卑瑣的人生,它活吞了當年童話裡的少爺,只吐出了骨頭。固然元彬還沒有真的老成大叔,可也確實不再年輕了。
較之塑成,時光帶給人更多的反是損毀。甚而連這損毀也並不壯觀,它的手法類似於蠶食,緩慢優雅,然而無以逃遁、不可違抗。它是世間唯一的徹底的霸權。
        
是要到元彬裸著上身一刀一刀對鏡剃髮那一幕,我才明白再衰朽的人,亦會因著一個純粹的渴望而重新年輕起來。他恢復了少年一樣乾淨的小平頭,他要孤身從盜賣活體器官的黑暗組織手中救出隔壁家的小姑娘小米。
剃髮這種行為在我看來很是決然,儘管它表面上那麼平靜從容。譬如失戀後的女子、欲遁空門之人,剃髮就是為自己搭一座往生橋,從前世一步邁到今生的門裡來。而在元彬這裡,它無疑是屠殺之前的淨身。
        
之後,他揮刀持槍,碎人筋骨、爆人頭顱、砍人大動脈,腥熱的血四處飛濺。他再不像十年前那般流淚了,只是殺到眼圈通紅——一個被復仇與毀滅之火焚身的人,是不可能潮濕的。
即使在暴徒一槍崩碎他手中的瓶子,小米被挖出的眼珠掉在地上彈了幾彈的時候。他也只是極其緩慢地抬起頭來看向對手,滿臉妖麗的血胭脂,然而神情又異常乾淨,有一種孩童似的懵懂與無辜。彷彿他並不想殺人,只是眼前這個暴徒,吵醒了死神。
這感覺十分奇異,令我又憐又懼,恨不能同時成為他的母親與女僕。不錯,驚艷了我的,正是元彬那一臉嬰兒與修羅合體的無邪殺欲。
殺欲這東西,一旦無邪起來才真正可怕。因已沒有了憂患、驚恐、甚至仁慈,它成了與生俱來的本能。
        
可膽敢這樣天真殺人的,多半已是不要明天的人了。他說——為明天而活的人會被不要明天的人所殺。
誠然如此。明天不一定美好,卻人人想要。但它可不是白來的,你向它伸手,便勢必為它所掣肘。可一個人若打定主意拋棄明天了,他就沒有軟肋,他便擁有了生命本身所賦予他的全部能量。這能量,是十分駭人的。
        
所以在影片結尾,元彬才能殺得那麼出彩。也是在那裡,我才猛然意識到,他這次實在瘦得太絕妙了,非得這麼瘦才行。
他立在那裡就是一把尖銳的刀,不帶一分慈悲的弧度,只噝噝向外噴殺氣。彷彿只剩下最原始的線條,沒有血肉,也沒有靈魂。他逆光走來,一槍槍射殺最後一名罪徒。他的眼睛裡沒有情緒,不見昨天的暗影,也不見明日的光。是修羅一樣的存在,不在生界,亦不在死界。
        
這部影片的宣傳語一直是「韓版《這個殺手不太冷》」,其實除了殺手與小女孩這兩個人設外,二者實在沒什麼聯繫了。
私以為,不必小米,換成一個小男孩,抑或其他任何良民,元彬也照樣會去救。這是由他多年來深藏體內的特工因子決定的,小米只是喚醒了他。
瑪蒂爾達則完全是另外一類人物。她美麗,有攻擊性,甚至談不上善良。在十二歲的年齡里,她過早地呈現出了一種不自知的天真風情,是從靈到肉的蠱惑,飽含致命的火藥味。萊昂之死,簡直是為這種美麗獻祭,他逃不掉的。試問,還有誰能如他的小妖精,一身艷骨,還帶著刀?
再回頭看看我們的小米,好似遙遠年代的一碗青菜米湯,不沾一點葷腥,全然的禁慾主義。對她,心旌若有一秒鐘的蕩漾,那也要產生罪惡感的。
        
故而全片我只迷醉於元彬的殺氣。想來電影終究算是一場沒有前塵後路的相見,在它的兩個小時裡,我與劇中人,沒有昨日之恩怨,也無明天之期許。我到底做了一次自己的修羅。

2011.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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