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場不需要對象的戀愛

   來日本前給電視劇版寫過一篇小小的影評，充滿無限深情感慨，之後沒想到此片還能映畫化，宣傳語上說獲得了「日本成年女性的壓倒性支持」而得以投拍，於是我選在水曜日（水曜日lady day啊便宜啊）一個人去看這一部等候多時的電影，進影院之前暗自揣測著觀眾的群類，開映之前果不其然地發現偌大的影廳清一色女性——對了，還都是熟女以上的年齡段。這樣的構造直接導致在觀看影片的各種激情片段時全廳瀰漫著一種微妙的氣氛……
  說是電影，其實把視點放在了瑠依在馬來西亞的街頭目睹行被槍擊後到行去世前的短短數日。我曾幻想電影能給電視劇的結局帶來顛覆性的改變，譬如行得以逃生，譬如兩人擁有美好未來，譬如從此形同陌生等等。然而製作方是執意要將故事的原本面貌留存，於是這樣一部已知開頭結尾的片要如何拍呢？那自然是過程了。整部影片的大半部份是各種瑠依的回憶與現實片段交錯，那些行君意氣風發，瑠依風情萬種，兩人之間情慾與愛意的痴纏，把我們都拉回了曾經電視劇中那短暫美好的歲月。可是現實又如此殘酷，上一秒是西服革履眉目英朗的行呆著翩翩笑意，下一秒就是纏滿繃帶面容憔悴且意識不明的臉龐，剛是兩人電光火石看的人臉紅心跳的纏綿，突然就切回了黑暗靜默的病房，靠在病榻睡著的瑠依，只剩讓人不忍的嘆息。
  沒有字幕對於日本語尚不熟練的我來說略顯苦手，然而有些話是不需要言語的，一如躲在窗後聽到行君虛弱歌聲而忍不住掩面泣淚的瑠依，急忙跑出病院且拭乾淚痕，太像她的作風，即便是內心苦痛，也決不在人前崩潰；一如聽到行的怨言而離開的她，在看到行髒亂的小房間和屋後那一片海，聽到馬來西亞小孩叫那隻小貓レタス，一瞬淚盈雙眼；一如她終於能躺在他的懷裡，兩人釋開心結互訴最後的衷腸，日落日起，陽光灑遍病床……這一刻都不需要言語。
  將這個故事變成一部電影，大概中心就是馬來西亞的病院裡那一晚，當地女人們唱起的那首歌，一個等待已不會再歸的丈夫而傾心演唱的曲子，雖是聽不懂（到底是歐洲哪國語言沒留心），但日文的翻譯讓我一見傾心，在此就不劇透了（其實是自己記不太清完整，笑），極短的歌詞，就是瑠依痛苦卻堅定的心情。
  
  行的那句「太過堅強」，其實才是我觀影后最大的感受。雖然瑠依一再向行君辯解說「遇見你之後我每天都是不安中」，但於我來說的真相是，即便沒有行的五年，瑠依仍然能靠工作過著有序安然的日子，再如何去愛這個男人，也並不會沒了他便塌掉一片天。影片中穿插著失業在家鬱郁不可終日的行伺機發怒的片段，然而再如何焦躁，瑠依也只是微笑著，淡定收拾著玻璃渣，望著鏡中抑鬱的行說我喜歡這樣的你，男人的心結如此重，卻還能有條不紊地放開親吻的懷抱去接工作的電話……即便是女人，也讓我覺得這樣的瑠依「太過堅強」。這場畸戀的雙方有著巧妙的對比：一個硬朗，一個柔情，一個失意，一個得意，一個年下一個年上，一個脆弱，一個堅強，並不是完全的陰陽對立，而是雙方都各自有著兩面性。但總的來說，瑠依仍然是這段關係的主導，她溫柔付出，她坦然接受，她不驕不躁，只是用所謂女性的柔情來愛著這個比自己小17歲的男人，有母性的包容，有女人的嬌媚，卻也有佔據上風的淡定。試問，有了會社後的萬里江是不是比之前無所事事的時候多了底氣和沉穩？說來說去，大概編劇還是想繞回來講女人要獲得獨立，才能更為安心地去享受作為「女人」的幸福吧。略為誇張一點講，劇本甚至處處透露出男人只是「附屬品」的戲謔意味，影片中表面是兩個女人在病床前劍拔弓張地爭搶一個男人，卻讓我感覺更像兩個女王搶奪病床上那可憐的玩具，「這個男人是我的」，並不代表「我是這個男人的」，看著氣若遊絲而無力開口的行，不知為何，心裡突然湧上一種悲哀。
  其實是不是鈴木行，有什麼關係呢。
  其實他在與不在，又有什麼關係呢。

  那首歌唱著，いつもそばにいてくれる，再看瑠依眼裡的堅定，就回想起電視劇版結尾的她，握著那封信而微笑的樣子。也就是說，只要抱著對這個男人的愛，心裡有著這樣一份思念，我就能活下去，且並不悲哀。
  這樣的戀愛太過強悍，以致於有沒有對象，並不是重點。對我來說是不可思議的，對我這樣要求戀愛就是擁有就是需要就是在身邊就是相守的人來說，這樣的戀愛太可怕了。

  於是結尾處，兩人安靜地躺在陽光灑滿的病床上，畫面定格，黑幕再音樂響起。這樣不需要交代生離死別，只是淡淡逝去的結局更讓我感慨良多。
 
  其實，這真的是一場不需要對象與結果的戀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