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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第三顆星--Third Star

第三颗星/巴拉方德湾/三等星

7.6 / 6,113人    92分鐘

導演: 哈蒂道頓
編劇: Vaughan Sivell
演員: 休邦尼維爾 湯姆伯克 班奈狄克康柏拜區 JJ菲爾德 Rupert Fraz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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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WOTWOONEBC

2011-10-06 09:18:25

讓我舉起嗎啡,同所有人乾杯 (嚴重劇透)


【告訴我,你怎樣去生活】
借用了阿婆的書名,因為Third Star講述的正是這樣一個故事,主人公詹姆士做出了自己的生活抉擇,並且利用自己選擇的最後之路來質問三個好友:告訴我,你怎樣去生活。

說「質問」顯得詹姆士上帝視角,正如朋友Miles罵他時所說「癌症並不是極端自我主義的藉口」,當然,他不是極端自我主義,他只是在生命即將走向盡頭之時「思考並且閱讀了很多」,可以說,對朋友們的「質問」是他最後的「矯情」。

影片用了主人公的獨白來開頭,「The one thing about life is——」,BC飾演的詹姆士連說了兩遍,但都沒說完,這已經暗示了他自己的結局,如果你剛巧知道後半句,就會理解詹姆士為什麼接著發出那種不甘而又無奈的笑聲,這句話完整的是「The one thing about life is that one day you'll be dead」。生命中確定無疑的一件事情是你終將死去,可是通常人不會知道:「終將」二字代表的是哪天哪個時間範圍,而剛滿29歲的詹姆士,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未來——活不到30。

於是他對自己的最後人生做了一個抉擇,他要帶三個好友進行一次公路旅行,到自己最喜歡的地方——巴拉方德灣去。他想在臨死之前和朋友們好好談談「應該怎樣去生活」,同時,他還藏著一個秘密,這個秘密則是關於他自己的生活。

通過詹姆士的獨白,我們大致了解他的三個朋友:失業後一直在照顧他的前公關基金頭兒Davy,在電視台工作、與女友關係困擾的Bill,想成為父親一樣的作家的Miles。這些名字前的定語,就是詹姆士想通過公路旅行來解決的問題。

對於Davy,詹姆士的質問是「你究竟想要什麼?不是關於生活發了什麼樣的牌給你,而是你覺得哪手牌玩起來安全?」;對於Bill,詹姆士的質問是「你為電視台拍片,和不那麼喜歡的女友合租,都是為了償還抵押貸款,你變得越來越模糊平淡,為什麼你不按照自己實際上的意願做事情」;對於Miles,詹姆士的質問是「你為什麼生活在總想趕上或者超越父親的壓力下,我又為什麼不如你,我也能成為作家」。

告訴我,你怎樣去生活?他們都做出了選擇,Davy當然會在詹姆士離去後重新尋找工作,問題在於,他會找到自己玩起來覺得安全的那手牌嗎?Bill帶著責任感選擇與懷孕的、自己不那麼喜歡的女友繼續生活,能快樂或者順利嗎?Miles的書能得以出版嗎,以及,Miles也有秘密,他和詹姆士那個已婚的姐姐會有美滿的結局嗎?

這些問題都還沒有答案,但你可以決定你怎麼去生活,並「stick to my decision」 (劇中Bill語),無論痛苦還是充滿希望。

對於時日不多的詹姆士而言,The one thing about life不是one day you'll be dead,而是you're dying,在所剩無幾的日子裡,他選擇要自己親自去結束一件事,那就是在意識清楚的情況下結束生命,他不要纏綿病榻,不要被疼痛蠶食,這並非懦弱而致,他要選擇自己的死亡方式,到自己最喜歡的地方,到巴拉方德灣去「感受那種巨大的、可怖的、充滿勇氣的與海水搏鬥的感覺」。

其實,這個抉擇本身,就是巨大的、可怖的、充滿勇氣的,這就是詹姆士告知我們的——他的生活。


【病痛襲擊我,承受悲劇的是他們】
詹姆士在滴答聲倒計時的餘生里,除了希望在臨死前引導朋友們去思考怎樣生活,同時,他不希望孤獨地死去,他希望有朋友的陪伴,於是,正如他在劇中的台詞所言:病痛襲擊我,承受悲劇的是他們(The sickness may be mine, but tragedy is theirs),——他的朋友們,眼睜睜地看著朋友在自己面前「自殺」,不僅無力去阻止,還要痛苦地伸出「援手」,助「自殺」一臂之力。

其實,客觀地看,詹姆士對朋友的那些說教,台詞上實在軟弱無力,關於生命的那些闡述——能量恆定、人生輪迴、生命延續,信仰什麼,想要什麼、以及不想要什麼,都是些毫無新意的重複前人的話,沒有讓人為之一震的啟發。

意外的收穫是,在這個說教與反說教過程中引出來、在進退兩難的抉擇之間所展現出來的四人之間的情誼,深深地打動了我,看完影片,我完全理解並且原諒詹姆士那些無理的、顯得自以為是的質問,而羨慕他所擁有的友誼。

它所展現出來的友誼,並非毫無保留的無私的付出,並非真空的不顧事實的奉承,並非熾烈的洋溢的無比熱情,而是那些朋友之間的爭論,那些稍帶惡意的不滿,那些毫無惡意的欺瞞,那些因為友情而產生的同情,那些酣暢淋漓的彼此傾訴,那些毫無顧忌的嬉笑玩鬧,那些抱怨卻又不悔的相互給與,那些打完又和好的幡然醒悟。

而最終的高潮,是那些進退兩難的、痛苦的、而又不得不的抉擇。

在目睹詹姆士經歷的究竟是如何非人般的疼痛折磨後,他們對於阻止詹姆士變得頹然無力,他們心如刀絞地尊重了他的選擇,陪著他游向海中,幫他「自沉」。這幾個朋友,比起詹姆士,我不知道究竟哪一方更為勇敢。

他們也並非不怕,Miles在水中如孩子般對詹姆士祈求說:「我們回家好嗎?」,他帶著哭音說「詹姆士,我好害怕」,然而他最終還是做了,親手把自己的朋友按在水裡,因為詹姆士說「我不想一個人,求你」。而Davy,那個對詹姆士最為照顧的好心腸Davy,那個對詹姆士說「你傷了我的一片赤誠」的Davy,那個對朋友「他需要我,我就在那裡」的Davy,那個差點溺水而不得不在Bill的幫助下返回岸上的Davy,他唯一能做的,是對著自己無法陪著最終走向死亡的詹姆士哽嚥著喊「對不起,對不起」。而Bill,那個被詹姆士教訓「生活越來越模糊」的朋友,他似乎也是詹姆士的三個朋友裡面目最模糊的一個,他不能像Miles那樣,由於經歷了噁心、震驚、逃避到掙扎、接受與剖白而變得鮮明,他也不如Davy那樣,因為帶著些許的抱怨卻無悔的婆婆媽媽的照顧舉動而變得突出,他只是默默地推車,默默地背人,車壞了他來修,半夜裡發現嗎啡遺失了他最有決斷返身就去找,他想出煙花的點子帶給詹姆士無比的驚喜,不相幹的人打架他也要去勸,Davy說他「就像一隻阿爾薩斯犬,似乎人人都會愛上的那種人」,而被病痛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詹姆士走向海里之前,死後的詹姆士回到陸上之後,始終,都在Bill的懷裡。(怎麼能說這三個人不像是詹姆士的「好」朋友?!)

詹姆士最後的獨白說「我的人生,沒有悲劇」,他的悲劇,由朋友們幫他承受。


【我會成為一個特別的人】
(以下含HC成份,不適者請扶牆裊娜而出)

也許是因為碎草在隱約可見的墓碑之間紛飛的畫面,也許是因為急切中帶著重擊的音樂節奏,但更也許,是因為BC演出的詹姆士那副病怏怏的面容,襯著他低沉渾厚的聲音說「我是詹姆士,我今天29歲,活不到30」,是因為他穿著那身西服坐在桌子旁瘦骨伶仃的模樣,是因為他斜弓著背脊、拄著枴杖從桌邊站起的孱弱背影,影片一開頭,就讓人忍不住喉嚨有些發哽。

BC是個渾身都能演戲的演員,肢體以及各種小動作不必細說,尤其是他的眼睛,導演和攝影似乎也很鍾意他的眼神表演,給了很多鏡頭:和父親擁別時眼裡的憂愁;和母親擁別時眼裡的不捨;和姐姐擁別時的欲哭;坐在汽車裡駛向自己抉擇的生活時眼裡的期待;露營中Bill教他扇火時眼裡的晶亮;突然接到半空裡飛來的一支「Angel」白羽後抬起頭來看著Miles時眼裡小小的震動;在夜空下的沙灘上詢問Davy對生活的想法時眼裡充滿的「愛意」(請別誤會啦);望著夜空談論天國和佛教時的些許迷茫與若有所思;看著禮花綻放時眼裡的愉悅卻又感傷;被嗎啡帶來的幻覺折磨時眼裡的不知所措;清晨醒後蹲在草叢裡時眼裡的不甘;在Miles打斷自己質問Davy時眼裡的不屑;質問Davy時眼裡的恨鐵不成鋼;得知Miles和姐姐的關係時眼裡的震驚;在說自己要去游泳時眼裡的請求;當然,還有無數次病痛來襲時雙眼漫溢的慘痛。

而他最了不起的一點是,詹姆士這個角色實在不討好,像個「病態白人版奧普拉(sick-white-Oprah,劇中Miles語)」般叨叨叨叨,最悲劇的是語言還基本不出彩,可是BC就有這種本事,演出完自以為是質問完這個又教訓那個後,最終你會覺得他如同一隻眼神濕漉漉的小狗,讓你憐愛得抓心撓肝,傷心得如鯁在喉。

BC以數位化時代的福爾摩斯這個角色走出腐國,為我們所熟知後,回頭去看他早年的影視作品,無論是打醬油,或是副主角,還是挑大樑,居然都是些非常成熟非常優秀的表演(尤其是霍金),他在舞台劇里積攢下來的經驗或許幫助了他,均為演員的雙親或許給予了一定的遺傳,但更多的,我想是他對每個角色傾注的感情與思考,最著名的例子,是記者在福爾摩斯片場採訪他,與幾個月後採訪時見到的他判若兩人,記者後來才明白,上一次採訪時的BC還陷在角色里沒有走出來。《倒帶人生》里BC飾演的作家,也即該片編劇本人,某天突然發現BC不僅穿著跟自己一樣的衣服,連動作也跟自己惟妙惟肖,才突然醒悟過來這「混蛋」一直在偷偷觀察自己,他對角色傾注感情與思考,用「心」去演戲,這從他對記者的一次說話也能看出來,他說,我不得不減少舞台劇表演,不僅僅是金錢上的原因,而是精神上和身體上的考慮(not just fiscally, but mentally and physically)。很不幸,我只看過BC的兩本舞台劇,但能找到的影視作品,除Small Island外,都已觀看,看得出來,他在出演每個角色時的認真與天才(當然,他的天才可能來自厚積薄發),他從不重複自己,他的角色們,彷彿來自不同的表演者,我不想去挨著道來,只想用一句話來讚揚:每個角色是每個角色。

在商業化最高、票房至上的今天,腐國那片還有一大堆堅持著「真正」把表演當做文化、當做藝術來經營,來思考的工作者,BC成長於這樣的氛圍。優秀的公學教育,曼大的戲劇學習,倫敦音樂戲劇學院的進修,各種舞台劇的表演,造就出來的BC,是一個演技出神入化、頭腦大智若愚、工作吃苦耐勞、外形美貌氣質、著裝有二有范、內心文藝傻氣、聲音低沉性感、語言豐富嘮叨、行為紳士瘋癲,無數優點集於一身的白馬(臉)王子。

這位名字和臉一樣長的——啊,我矯情地真不想再次用「王子」這個俗氣的名詞兼形容詞——,我不知道今天的他算不算已經大紅,但我堅信,不久的將來,他會大紫。那是他的絕大多數影迷劇迷樂見之事,然而,對於他們來說,最大的遺憾是,再也不能像不久前還能做的那樣,在他獨自從劇場後台里走出來去取大型機車以回北倫敦的家時,能夠靠近他,遞上一條潤喉糖,順便拍下看他換衫的福利。

劇中的詹姆士,在發火時說:「我本來可以成為一個特別的人」,而Benedict Cumberbatch先生,他已經成為了一個特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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