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視|灰色的世界

《鋼的琴》，無疑是從《瘋狂的石頭》之後，我看過的最好的國產片。

導演用的是一種最適宜的方式，來闡釋這個浮華年代的切膚之痛，亦或是悲憫關懷。

改嫁給賣假藥的前妻要爭奪女兒的撫養權。這個事件構成了抹在電影畫面上的那濃墨重彩的灰。這灰色不僅縈繞出了電影中那始終揮之不去的憂傷氛圍，也渲染了導演那輕鬆中的幽默氣質。最後，秦海璐那句就算你的鋼琴做成了，小媛也不能跟你，像一塊小小的石子，在那本就殘破不堪的掙扎的夢上，擊出了一道深深地裂痕。

然而導演並沒有一下把這個夢擊碎，鋼琴做成了，所有人矗立著，聽著小媛略顯稚嫩的琴聲，這一切已經無關結局。

張猛的語言，不是賈樟柯的內斂細膩，不是王小帥的冷靜殘酷，也不是姜文的燦爛奔放，更不是顧長衛的空疏節制。雖然在關照的問題上，他們多少都有一些氣質上的相通之處，但他的鏡頭和敘事，自有一種灰濛濛的悲喜交加的淡然。或許看《鋼的琴》，會有一種觀看的節奏被不斷割裂的感覺，尤其幾次唱歌的場面，像是開頭葬禮上的「三套車」，或是偷鋼琴時幾個人開著運豬肉的火車唱「心戀」，角色是那樣的投入到這演奏和演唱之中，如同一場真的表演，讓現實中的葬禮、偷琴都顯得那麼無稽可笑。現實世界的荒誕性就這樣躍然於影片之中。那東北重工業區殘破的世界，如同幻影，就是陳桂林和妻子討論離婚問題遙遠、渺小的背景，是幾個人驅車去打群架時，路過的一道風景。而這個世界裡所承載的那種生活、那段過往、那些人的生命和懷念、那個時代的榮耀和驕傲，都和這個世界一起，變得渺小，變得遙遠，變得虛幻，變得荒誕。

現實和過往，堅守和放棄，在這個時候都顯得無所適從。

導演用了一個很明顯的意象來象徵這個世界的失落。那註定要被時代淘汰的兩根煙囪，就算變成兩顆火箭、兩個長頸鹿的脖頸，也無法在時代的浪潮中求得棲身之所。和這架鋼的琴一樣，他們在滾滾前進的現實世界中顯得那麼的不合時宜。

於是，只有灰色能過度這不尷不尬的處境，只有偏執能表達他們不知所以的生存狀態，只有幽默和戲謔，能成為講述他們的故事的語言。   舉報